凌筱萱对着素兰眨眨眼，素兰十分懂事地站起来，对着凌筱萱微微点了一下头，又对黎墨天道：“那奴婢先出去了。”
两人一齐道：“嗯。”
素兰出去后，黎墨天刚要开口，就听凌筱萱说道：“丞相大人，能不能跟你提一个要求？”
黎墨天只当是凌筱萱说的“有事情要问”就是这个，便很认真地说道：“皇上请提。”
“你能不能不要让素兰在你跟前老是‘奴婢’、‘奴婢’的啊？听着不好听……再说了，素兰也是和我们一样人格平等的人啊，为何又要自称‘奴婢’呢？”
黎墨天是没有想到凌筱萱会说这个，瞬间一呆。
他倒是经常见到素兰在凌筱萱跟前的时候，确实没有自称“奴婢”。
当时，他就知道，这一定是她的意见。
但是在他看来，这不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吗？
下人们本来就是“奴婢”啊，自称奴婢又有什么问题。
再说了，他倒是觉得一个下人，如果在主子跟前也用“你”、“我”这样子的字眼说话，显得非常有失礼节。
“皇上，微臣觉得这件事……应该很正常吧，他们本来就是下人。”
黎墨天这样子过了二十多年，并且自己的祖祖辈辈也都是这么做的，如今突然要改过来，还是觉得不容易。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下人’这个词也很刺耳好不好？世界上的人都是一样的，哪里又有‘上人’和‘下人’的区别？”
“这……”黎墨天顿时哑口无言。
在凌筱萱的伶牙俐齿面前，他总是会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顿了一下，他终于说道：“那好吧，在微臣面前，素兰可以不自称为‘奴婢’。”
“嗯，这不是很好吗？”
凌筱萱龇牙咧嘴地笑了，她对于黎墨天的表现感到很满意。
“那……皇上找微臣，是要问这件事吗？”
凌筱萱被这个话题突然岔开，差一点就要第二次忘记自己所操心的“正事”了。
“对呀对呀，幸好你还提醒了朕，朕要问你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
凌筱萱伸出胳膊，将那个粉红色的枕头从床上拉过来，“喏，这个。”
“这个怎么了？”黎墨天脸上的表情倒是并没与什么异常。
“这种枕头，我记得这个朝代根本就没有啊？那为什么会出现在朕的床上呢？要不是素兰今天注意到这个，那朕都还没有发觉呢。”
黎墨天淡淡一笑，“看来，皇上非常中意微臣替皇上准备的枕头啊。”
果然是这厮干的！
凌筱萱瞬间有点慌乱，这……难不成他真的知道什么？
她假装十分镇定，装出诧异的样子来，“什么？是你准备的！”
“嗯。”黎墨天依旧十分淡然地点头。
“那你你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说话都不由得有点结结巴巴了。
说实在的，凌筱萱心里好怕怕，难道真的被识破了？难道要摊牌了？
“皇上需要好好养病，自然要睡舒服一些的枕头才好……所以，微臣才让人准备了这几个枕头。”
这个……为什么和她给素兰乱解释的理由一模一样啊？
嗯，或许也就这个理由才合适一些吧。
凌筱萱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刚才是真的担心露馅儿了。
见凌筱萱不说话，黎墨天接着说道：“不过，这也仅仅是微臣觉得应该枕这样的枕头才好，若是皇上不喜欢……那微臣让人换过来就是。”
“哎哎哎……喜欢喜欢，这枕头枕着非常舒服，朕非常喜欢。”
睡习惯了这样子的枕头。若是突然一下子再换回去，她觉得自己可能再也睡不着了。
可是，比起之前那个毛手毛脚、什么都容易相信别人的小丫头，凌筱萱也比以前细心很多了。
她问道：“武峰，多谢你能这样替朕着想，但是，朕仍然有一个问题想问。”
“什么问题？皇上尽管问，微臣洗耳恭听。”
“这里的人，好像一般都是用你们那种扁方形的枕头对吧，就那种硬邦邦的，特别不舒服那个……那他们若是生病了，难道都会换成这一种吗？”
要是黎墨天现在说是，凌筱萱就能立马知道他在说谎了。
她又不是没有见过正在养病的人，怎么就没有见过这种独具一格的枕头呢？
“回皇上，并不是这样，给皇上准备了这样的，只是因为，微臣也喜欢这样子的枕头……这是微臣自己想到的。”
“什么？你一个男的……你也喜欢这样奇葩的枕头？”
说完这句话，凌筱萱才发觉自己又太激动，说错话了。
心里砰砰直跳，等着黎墨天问了之后她在瞎编理由混过去。
但是，黎墨天并没有这么问。他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凌筱萱刚才“你一个男的”这么个说法。
只是看到凌筱萱刚才一脸嫌弃不可思议的表情，黎墨天有一个自己的小疑问。
“皇上，‘奇葩’这个词，应该是褒义词吧？”
凌筱萱反应了半天，哦，其实这个词原本就是褒义词啊，只是她用在这里，恐怕就有些不一样了。
“呃……是褒义词褒义词。”她有些慌乱地点点头。
黎墨天还怕她不放心，笑着道：“皇上大人没有到微臣的内室去过，如果去的话，皇上就会看到，微臣的枕头也是这样的。”
黎墨天说这些话的时候，嘴角又带着一抹模模糊糊的笑，这样的笑容，常常会让凌筱萱有些恍惚。
一听黎墨天说去他的内室，凌筱萱差一点又炸了，差一点就又吼出了，“我去一个男人的内室做什么？”这样愚蠢的话。
幸好她即使刹住了车。
改成，“朕干嘛要去你的内室？”
黎墨天一笑，不再说话。
嗯，让她去自己的卧房里也不失不可能的嘛，再说了，小家伙古灵精怪，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情呢，看来回去就要让人再准备几个枕头了。
凌筱萱也不再说话。
真是吓人，万一自己的身份暴露了，这奸相百分之百会联合那些大奸臣一起，将她从皇位上面拉下来。
黎墨天有野心，她很容易就能看出来。
虽然她很傻，但是黎墨天却几乎没有在凌筱萱面前掩饰过自己对于政权的觊觎。
不管是因为什么，她都不允许别人拿走老爹留给她的东西！
刚才的这一番谈话，终于是让她放下了心来。
真的太险了好吗？
“嗯，那好，朕的问题就是这个，武峰可以退下了。”她装出一副和蔼可亲的君王的样子来。
黎墨天站起来，“能够解开皇上心里的疑惑，也是微臣的荣幸，皇上好好养着身体，微臣告退。”
凌筱萱轻轻挥挥手，目送黎墨天出去。
但是，她并没有就这样任由他离开，而是偷偷地跟在他后面，然后绕到了外屋的窗子跟前。
她要看看正在外面候着的素兰会怎么和黎墨天打招呼。
紧接着，她就听到素兰的声音，“奴婢恭送丞相大人！”
然后是黎墨天轻轻的一声“嗯”。
看来这奸相还是没有听她说的话！
凌筱萱瞬间就不开心了，她可不会想到，从小到大、包括整个社会上面统一的规则，怎么好一下子改过来？
他只不过是和所有的人一样罢了，又何错之有？
就在她对黎墨天灰心失望又生气的时候，她突然又听到了那清澈的嗓音说道：“素兰，你以后在本相跟前，就不要自称‘奴婢’了。”
声音很轻，但是凌筱萱却听得十分分明。
欧耶！看来她这个皇上说话，还是算数的嘛。
素兰明显楞了一下，不过可能想到了这是凌筱萱的杰作，便笑着道：“是的，大人。”
“嗯，你进去吧。”
然后是他走下台阶的脚步声。
此刻听到他说话的声音，还有脚步声，凌筱萱都莫名地觉得挺顺耳。
证明自己说话有用，似乎是一件非常快乐的事情。
凌筱萱正在那里乐淘淘地傻开心，素兰就进来了。
她一边想着刚才的事情，一边走路，一时之间也没有留意到凌筱萱。
直到她们两人几乎要撞到一起。
“皇……凌公子，您可吓了我一大跳！”
“对了凌公子，刚刚丞相大人说让我以后在他跟前都不要自称‘奴婢’，这个应该是您的提议吧？”
凌筱萱得意洋洋地点点头，表示对这件事灰常满意。
要说自从皇后娘娘发生政变之后，黎墨天也不再上朝了吗？
自然不是这样。
他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想要得到的东西。
第二日一早，黎墨天想起凌筱萱从这一天开始，便能够自由活动，便想着去找她，带着她去竹林那边那座由植物绕成的房子看看。
正要出门，青风却进来，低声道：“大人，兵部侍郎贺贤大人求见。”
黎墨天微一凝眸，“让他进来。”
贺贤进门，黎墨天让他坐了，接着便问道，“可是那张敬之又有什么动作？”
贺贤十分恭敬，“回丞相大人，最近几日，张大人将兵部的员外郎和郎中都替换了一位……”
顿了一下又道：“卑职以为，这可能是皇后娘娘的主意。”
“换了谁？”黎墨天拿起茶杯来喝了一口茶，似是毫不在意地问道。
“换的是之前任主事的两位，叫刘和畅和冯宁的。”
贺贤虽是这么说了，但是他知道，黎墨天可能压根就不认识这俩人。
黎墨天确实不认识。
“让他们去换。”
他毕竟是丞相，威慑力还是有的，即使是长孙玲珑想暗地里动一些手脚，也还不得不顾忌一下这位黎丞相。
位高一些的不敢换，于是从职位低微的人身上先下手。
黎墨天觉得好笑。
长孙玲珑这行为，在他看来，无异于跳梁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