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谌上任后也没有在府衙居住,半个月后新的同知马大人到来后,见府衙还有很多院子,就直接把和他一起来的家人都带到了府衙。

  最大的官儿府尊大人不住府衙,马大人提着两盒点心到卫府拜见一番,表示了想要在住在府衙最大的院子想法。

  卫谌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府衙后院的最大一处宅院在梁大人刚搬走后,又迎来了新的一家人。

  这天中午,卫谌吃过午饭正要休息一会儿,府衙总捕头童千神色匆匆地在卫府下人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外面有人通报,刚有些睡意的卫谌便坐起身来,神色清醒,半点都看不出来刚刚要入睡的样子。

  披上外衣打开门,卫谌问道:“什么事?”

  童千道:“大人,出大事了。”

  府学的山长叫文复有,进士及第后做过两任县令,没什么特别政绩,后来找了些关系,谋了一个国子监祭酒的名额。

  但官没做三年,就因为得罪人而被发配到了禹州府学。

  现在已经是他在禹州府学做山长的第九年,文复有本人也有五十二岁了,看起来早就没有在仕途上乘风破浪的想法,准备在山长这一职位上做到告老归乡的样子。

  两年前甚至还把女儿嫁给了一个都尉。

  文复有在整个禹州府的官圈儿里表现得也一直很正气,然而这一切都在今天中午被打破了。

  “文山长跟一个学子的嫂子偷情,今日那学子的长兄外出归来,抓了个正着”,童捕头一边走一边跟大人解释,“这学子姓白,他长兄会些拳脚功夫,当时就把文山长和那妇人衣衫不整地抓到了大街上。从府学到正大街,一路上引得许多人尾随指点。”

  山长做出如此丑事,整个府学里的师长乃至学生的品性都受到了城中百姓的质疑。

  卫谌问道:“人现在在哪儿?”

  童千道:“属下派人都带到了府衙中,只是那妇人一直在寻死,把个府衙闹得鸡飞狗跳。”

  卫府距离府衙很近,不过片刻功夫两人就到了,未跨进大门,就有一阵阵妇人的哭声传来。

  “你们别拉着我,如此一遭,我还有什么脸面存活于世?”

  妇人正哭得热闹的时候,卫谌走了进来,见一旁的柱子上沾着些血迹,两个粗手大脚的婆子正拉着她。

  妇人身上只穿这一个肚兜一个粉红色裩裤,这般拉扯,胸前波涛就跟没穿衣服的效果差不多。

  卫谌皱了皱眉,说道:“怎么不让他们先把衣服穿上?”

  童千低着头,看也不看妇人那边,回道:“倒是让他们穿来着,这妇人一心寻死,不敢单独让她一个人待着。张婆要给她衣服,被她又撕又打的,所以才这个样子。”

  这时候,文复有遮着脸从后面的侧门走了进来,此时已经穿好文士长衫,一副衣冠禽兽的样子。

  卫谌看他一眼,说道:“文大人如此有辱斯文,便自请卸职吧。”

  文复有虽然抬不起头来,却不想丢掉官位,“大人,属下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因为此事卸职,是不是太过了?”

  “你做出这样的事来,还有脸面去面对府学的学子吗?”卫谌走到主位的椅子旁坐下来,淡淡说道,“或者本官替你上本也行。”

  “卫谌,你别太过分了”,文复有把所有的怒火都发到了卫谌身上,“本官好歹是五品,岂能因你一句话就辞官?就算你上本,这样的私事,上官也不会同意你让本官辞官的要求。”

  旁边闹着没脸活的女子在听到文复有这些话后,竟然安静下来。

  卫谌对童千道:“文复有身为禹州府学子的表率却品行不正,勾搭有夫之妇,杖责二十。白家妇人不守妇道,败坏风气,杖责十。打过便赶出府衙。”

  童千应是。

  文复有立即就指着卫谌的鼻子骂道:“姓卫的,你不是我的直属上官,你不能让人杖责本官。”

  他的话没说完,童千就带着两个差役将他拉了下去。

  这一次张婆子递衣服上来,白大嫂没有再拒绝,随后跟着持着水火棍进来的差役离开。

  卫谌去日常办公的房间写好公文,第二天就让人送去京城吏部。

  而文复有挨打之后一直骂骂咧咧的,但却不敢硬闯府衙,忍着臀部火辣辣的疼痛一瘸一拐往家去。

  走了几步,才发现那女人在后面跟着。

  文复有怒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不跟着你我去哪儿?”女人问道,“白大是不可能再要我了。我今天又这样被人看到,不跟着你,还有我活的地方吗?”

  “那你就去死”,文复有狠狠道,转身继续走,“你再跟着我,我家里那个也能把你打死。”

  女人慢慢停下了脚步,旁边有人经过,看过来的眼神十分下流,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跟在文复有身后。

  半个月后便是年,卫谌接花镶来府城和他一起过年。

  花镶听到府里的婆子们闲话,才得知府学山长和一个学子的嫂子偷情被抓之事。

  花镶问道:“那白家妇人后来去哪儿了?”

  妇人先出轨不对,但她男人的那种做法,显然是不想让她再活着了。

  正说得热闹的两个婆子听到有人插话,回头一看,顿时吓得一抖。

  花镶忙道:“我也挺感兴趣的,大娘再说说呗。”

  两个婆子:……

  “是这样的大人”,其中一个终于鼓足勇气道,“那女人跟着姓文的回去后,在文家大门口又闹了一通。文夫人嫌丢人,就让人把她接了进去。这两天都听文家的下人说,那两个人见安稳下来便又勾搭到了一处。文夫人也有手段,让那女人签了卖身契,转头就许给了庄子上的一个伙计。”

  花镶听得无语,看来有些人找死,怎么都拦不住。

  这时卫谌找了过来,对花镶道:“菜都准备好了,来吃饭。”

  花镶离开后,两个婆子凑到一起又嘀咕了一阵儿,末了叹道:“两位大人都是人中之杰,不娶亲多可惜啊。”

  在府城过了初一,花镶便回了番茗,卫谌跟她一起回来的,打算待到上元节再回府城。

  初五的时候,县里的大部分铺子都点上一挂鞭炮开张了,有些人家还在走亲访友,但县城的热闹却完全不输一些大节日的时候。

  其中又要数娱乐街最热闹,到初十这天,娱乐街上的总收入竟然超过了一千两。

  卫谌看到这个数目时,也有些惊讶了,对花镶道:“看来我得加紧府城青楼的改建了。”

  花镶道:“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来找我帮忙。”

  卫谌笑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镶儿”,花老爷子熟悉的声音响起,又生生顿住,指了指她,又指了指卫谌,“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怎么了?”花老太太随后进来,同时进来的还有扶着她的于氏。

  花镶又是不好意思又是惊讶,“爷爷奶奶,你们怎么这时候来了?”

  ……

  一家人来到后衙,花老爷子看了看卫谌,说道:“咱们去那边谈谈。”

  卫谌握了握花镶的手,转身跟着花老爷子去了院子里。

  花老太太指着花镶笑了笑:“镶儿挑的这个孙女婿,可以。”

  片刻后又严肃着脸问道:“镶儿,你还记着你是个女孩子没有和卫家小子怎么样吧?”

  “没有”,花镶毫不心虚地道,“奶奶,这年节还未过完,你们怎么就来了?”

  “嫌我们碍事了?”花老太太笑着反问,“你苏伯父苏伯母着急给栩儿整理成亲的宅子,初三南下的。我和你爷爷商量着,反正要来看你,便一起过来了。”

  “进门就看到了乔树和孔山,你爷爷没让他们通报,想给你一个惊喜”,花老太太说道,“没想到你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说起来,乔树、孔山他们两个也不小了,一直跟着你在这边,亲事是怎么说的?”老太太说着就偏了话题。

  花镶笑道:“他们两个都想娶个本地的姑娘,至于是哪个姑娘,还没有出现呢。”

  花老太太道:“你也得操着心,别让人跟着你奔波几年,最后连个家都没有。”

  “嗯”,花镶道:“知道了,我给他们注意着。”

  没过多大会儿,花老爷子和卫谌一前一后地走了进来。

  花镶一看爷爷的脸色,带着些笑,看起来挺满意卫谌的。

  花镶悄悄给卫谌竖了一个大拇指。

  两人相视而笑。

  花老爷子和花老太太相互看了一眼,也笑起来。

  爷爷奶奶到来之后,花镶就彻底不管公事了,反正现在还在封印期,她和卫谌每天都带着两位老人去娱乐街玩耍。

  别看只有这一条街,愣是让两个老人连着好几天都过去而没有不耐烦。

  上元节后,花镶再次恢复往日的忙碌,但她也没有忽略爷爷奶奶,给他们安排了一些欣赏番茗地区特色景点的行程。

  不知不觉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苏老爷和苏夫人已经整理好在庆平县买下的大宅子,准备回青州去接了姬家人和姬家女儿过来庆平完婚。

  走之前,两口子在番茗留了一天,看到花家老两口在这儿乐不思蜀的,十分羡慕。

  对那个娱乐街也很感兴趣。

  苏老爷苏夫人表示,等他们忙完了儿子的婚事,一定要来番茗的娱乐街好好玩几天。

  只是他们没想到,那个时候,番茗的这些娱乐方式差不多已经都传到了庆平。

  二月初八的那天,卫谌来到番茗,给花镶带来了一个消息。

  朝廷让她担任府学山长的职务,自然番茗县还由她兼领。

  花镶没想到还有这好事儿,现在番茗的事都在正轨上,兼任一个山长职务,她完全能胜任。

  于是交代了一下县城等人,花镶就带着爷爷奶奶一起来到府城。

  至于还在县学的毛沃,马上就要参加三月份的县试了,凭他的成绩,考上童生是没问题的。

  到时,花镶就给可以给他交学费,让他去府学读书。

  花镶早就有意将数理化等知识拿出来,这下成了州府的教育局局长,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就如花镶想的一样,有卫谌这个超一把手的支持,她对府学课程的改造很顺利。

  仅仅是两年过去,第一批数理化兼顾的学生便毕业了。

  当然没什么毕业典礼,他们毕业的标志是去北面的会州府参加乡试。

  这一年,禹州名声大震,以往有两个学子中举就算是成绩不错的他们,这次一下子高中了二十七个。

  而去参加乡试的,仅仅有三十六个。

  这个升学率就很高了。

  文治方面大出成绩的花镶,在这一年十月份接到了回京述职的书面命令,然后到了京城一次的她既没升职也没贬职。

  她是以女子身份回来的。

  随后,盖了大印的诏书传布到大夏各地:首先,女子可以为官;其次,家中若无男子,女子可以继承家业;最后,鼓励女子入学。

  在第一条的前提下,后面这两条反而不是文人们关注的重点。

  女子可以为官的制度让许多文人大哗,却也有不少人是鼓励支持的。

  青州书坊办的日刊成为了争论的主要阵地,每天都有一个大板块儿是争论这个问题的。虽然花镶是背后的东家之一,也没有限制那些反对文章的刊登。

  这些文人很有劲儿,从花镶恢复身份的第一年一直争论到了她和卫谌的长女出生。

  不过这时候,女子们走出家庭,已经成了不可逆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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