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清江不曾料到, 在书中世界忙碌许久，他不仅没寻找到回去的线索，反倒让他盼来了书中世界的第一个中秋。
“中秋啊。”
越清江负手望天, 素衣胜雪，墨发如瀑,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修仙界的生活环境, 虽然没有手机没有电视也没有那群糟心学生的日子也还说的过去。
但在这中秋佳节，在这团圆之日。
那卓然出尘的仙人咬牙切齿, 对天骂了句脏话：“他妈的！究竟什么时候能让老子回去？！”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无聊，待越清江从入定中醒来, 季禹行难得提议去凡俗界走一遭。
修仙者虽不食五谷，远离尘嚣, 但有时也会因着境界所扰，亲自游戏凡尘进行心境的修炼，恰巧，山下那依山傍水的小城正巧在举办闹市。
用法术简单进行变装的越清江与季禹行御剑下山后, 顺着人潮前往闹市。
打从越清江穿来后, 还不曾有如此闲情逸致，此刻瞅着人来人往, 车水马龙, 摊贩吆喝，只觉得比电视剧上演的真切的多，左右扫视一番，只觉得看啥啥新鲜。
“又甜又酥新鲜出炉的月饼喽！”
“来来来, 瞅着咱这儿的花灯，柚子灯，鸟兽灯, 鱼鳞灯，赶着时辰放，团团圆圆又一年哩！”
正当越清江觉得目不暇接之际，他的袖子忽的被季禹行扯了扯，从人潮中挤过来的季禹行左右张望几眼，顺着他的衣袖，抓住了越清江的五指。
季禹行笑的没脸没皮。
“师父，此地人太多，你可要抓紧我，免得我走丢。”
越清江觉得俩大男人沿街拉拉扯扯不太好，轻哼一声想要甩开季禹行的手，却不料这小子反而变本加厉，攥着他的手给他来了个十指相扣。
越清江毫无客气可言。
“小兔崽子，顺杆上爬了是吧？”
“师父别生气，师父想吃什么，我这就去给您买。”
话音落下去，季禹行还真要拽着他去最近的小铺子，季禹行今日难得的多话：“我听闻，刘家的空心月饼是小城一绝。其馅料是用苏麻油，红糖，配以花生碎和核桃仁做的。 ”
为了验证他的话。
季禹行特地拉着越清江去铺子前排队买了俩空心月饼。
一直以来都吃的是机器月饼的越清江第一次尝到了刚出炉的手工月饼的味道，皮酥馅儿甜，入口的甜味儿伴着氤氲热气扩散于唇齿间，使得越清江吃完手中的月饼后，还颇有几分意犹未尽之感。
“还不错。”
话音落去。
越清江惊讶地发现，只不过是吃个月饼的时间，这说着怕走丢的家伙便已经消失在了人潮之内，正当他准备把这小子叫回来好好□□一番，却见季禹行又携了束桂花在远处朝他招了招手。
季禹行言辞凿凿：“我见不远处有个卖金桂的小娃娃，看着衣衫褴褛的，我又想着师父你应该喜欢，便顺手赏了她点儿碎银子。”
“所以？”
季禹行将手中的花束捧到他眼前，厚实的绿叶中，一簇一簇的柠檬色的黄花恍若夜空上闪烁的星点，浓烈的香气缭绕着混入鼻间。
“师父，桂花您喜欢么？”
“……”看季禹行买花也是出于善心，搞得越清江也无法去深究他的真意。
吃完月饼，买了桂花。
季禹行又拉着他去河畔看人放灯。
恰逢华灯初上，每家每户带着家中的幼童捧着灯火抵达河畔，在幼童欢声与喧闹中，一盏盏灯火落入流动的河水之中，宛若没有丝毫光华的夜幕之上点亮一颗颗星辰。
人素来是会思乡的。
望着属于自己的小灯飘的越来越远的孩童拍着小手，唱起了家乡的小调，调子越飘越远，随着灯内跃动的火光逐渐飘向远方。
骤然间。
有那么些许惆怅的越清江看身侧的季禹行又拽了拽他的衣袖。
“走吧，师父。”
还未等越清江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季禹行直接召唤出了他的佩剑，剑光一闪间，剑气如虹，眨眼间小城河畔已变成了芝麻粒儿大小。
在秋夜的凉风中，季禹行与越清江御剑立于山河之上，看地表山河如画卷般缓慢于眼前铺开，又看头顶圆月为眼前的恢弘画卷洒落一层银辉。
苍穹之上，玉轮高悬。
想看看这家伙又搞什么新花样的越清江终究还是没有猜透自己徒弟的心思。
只见这家伙从储物袋中取了一红木茶几，两只琉璃杯，置于两者之间，又从储物袋中取了一壶酒，小心为越清江斟满：“师父，这是我在山下购得的桂花酒，专程买来埋好，待中秋与师父一起品尝。”
越清江凌空而坐。
端起酒杯，看杯中酒水清冽，随秋风皱起微痕，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看坐在他对面的季禹行。
似是看透了他的内心所想，季禹行只笑：“不用担心我，我的修为虽不及师父，但我心里有数。”
越清江端起酒杯，与季禹行一碰后，一饮而尽。
桂花的清香融化在醇香的酒酿之中，细品之下，还能品出一分带着花香的微甜。
在季禹行的热情款待之下，不过几杯酒下肚，那张清冷的脸庞已显露出微醺的模样，在夜风之下，双颊都透出酡红之色，使得这青年他人眼前的清冷师尊在此刻有了些许别样的气质。
大抵是夜风有些冷。
又或许是桂花酒喝着有几分上头。
连着几杯黄汤下肚，越江清忽的听眼前的季禹行问了一句话。
“师父年幼时有和爹娘一起庆祝过中秋么？”
这么一句话，似乎将他所有的思乡之情全部勾了起来，但即使醉的有些厉害，他仍旧记得自己此刻身处于一本小说之中，他眼前的世界仍旧是小说中的世界。
感觉有些惆怅的越清江又灌了几杯酒。
季禹行并没有拦他。
就这么沉默着一人一杯对月而饮，将季禹行所带的桂花酒喝尽后。
远比刚才醉得厉害的越江清眯着眼睛，感觉头顶的圆月好似分裂成了四瓣，并且四瓣好似都在眼前晃悠，只差交错着给他来场舞蹈了。
而季禹行却不知何时撤去了两者间的桌子，酒杯与酒壶，在越江清有几分不悦的目光下坐到了他身侧。
季禹行缓慢地将越江清的手攥进了自己手心。
越江清有些烦躁地想挣脱开来，却不料季禹行的手抓得更紧。
许是醉的有些厉害，感觉自己的大脑根本无法操控语言的越江清喷吐着酒气，磕磕绊绊道： “你、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季禹行却直视他的眸子，在那双迷离的眼眸中，能清楚的看到季禹行的身影。
季禹行抬手，轻抚过那张俊美的，因着酒劲而略微发烫的面颊。
“我知道的。”
“不如说，世上不会再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了解你的喜好，了解你的目标，了解你的欢喜，了解你的悲伤，也了解你的未来与过往。
因着眼前的青年本就是三千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
也是不曾经历过那段使他憎恨的往日的自己。
在越江清的眼中他能看到他想看的明月与灯火，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喜怒哀乐，看到内心的善意与骨子里张扬的个性。
人们往往都喜欢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藏在小盒子里，藏在心底，至死都不愿意捧出来。
那么属于季禹行的最珍贵的东西。
便是眼前的，还活在过去的自己。
“我会保护你，从危险之中，从任何要伤害你的人手中。”季禹行轻声喃喃道，他的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将眼前已经醉的意识都不清醒的青年搂入怀中。
“……睡吧，江清。”
中秋，夜下。
月色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