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二楼下来后，董清宁径直去了医生办公室。
推门一看，黎云主任竟然已经来了。
“老师，早上好！”
“小董呀，你也来得挺早哇。昨天不用值晚班，回宿舍有没有好好复习呀，穿脱手术衣的标准步骤弄明白了没有啊？”黎云主任微笑着问道。
董清宁当然没敢把去上网吃夜宵的事说出来，于是打了个哈哈：“有的，老师。”
“嗯，我发现你昨天有点不对劲呀，以前也跟着我上过几次手术台了，手术衣穿得挺利索的呀，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碰到什么事了，心不在焉的？”黎云主任语气中并没有责备的意思。
董清宁心道，看来，又多一个觉察到自己表现有些异常的。
于是，他想了想，搪塞道：“可能是晚上没睡好觉，头脑不清醒给闹的。”
黎云主任笑眯眯道：“小董呀，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看上那个骨癌老奶奶的孙女了吧？”
“哪有的事，老师你可别瞎说。”董清宁连忙辩解道。
“我是过来人，虽然没谈过什么恋爱，不过，你师母也是个大美女，改天让你见见就知道了。小姑娘确实长得好看，你对她动心也很正常。”
黎云主任顿了顿，又接着说：“那个小姑娘还真是挺不错的，不仅人长得漂亮，还这么有孝心。对了，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叫叶盈。”董清宁顺嘴接话道。
听了这话，黎云主任哈哈大笑道：“还说对人家没那意思，名字都记得这么牢。”
董清宁知道又中计了，思索片刻后，决定不装了。
一方面，他是考虑到，再怎么保密估计也隐瞒不了多久。
另一方面，现在说出来也算是主动交待了。
这样的话，即便黎英德那孙子不讲信誉，拿了封口费仍然告状的话，黎云主任应该也会网开一面的，毕竟坦白从宽嘛。
“好吧，老师，我承认确实有点喜欢她，不过……”董清宁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黎云主任好奇的问道。
“谈恋爱毕竟得两情相悦，就算我愿意，她那么好，也未必会看得上我啊。”董清宁坦露了自己的顾虑。
“小伙子，年纪轻轻的怎么这样没自信？上大学的时候，难道你们老师没说过吗？医生这个职业找老婆是最吃香的，因为大家都明白一个道理，赚再多的钱，如果没有好身体还是等于零。”
黎云主任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明显带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董清宁回忆了一下，类似的话还真有些耳熟。
记得那是在上大一首次班会课上，应该是班主任老马说的。
虽然具体原话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董清宁心道：如此看来，这或许还是医学类院校的情感“必修课”呢！
“嗯，老师说得对，请放心，我一定好好把握。”
董清宁的这句话，其实不仅仅是对黎云主任说的，更是给自己下的决心。
“诶，这就对了嘛。年轻人要有朝气，别遇到一点困难就畏畏缩缩的。相信我的眼光，找这种姑娘做老婆肯定错不了。”黎云主任赞许的点了点头。
“嗯！”董清宁也用力的点了下头，表示赞同。
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黎英德的敲门声：“黎主任，护士长催交班了。”
“行了，小董，先交班去。”黎云主任立马站起身来说道。
董清宁清楚的记得，通常情况下，住院部早晨交班会都在医生办公室里进行。
不过，J县中医院骨伤科住院部却将地点改在了护士站。
当然了，这样做也是有原因的。
骨伤科只设有一间医生办公室，里面除了黎云主任和带教的学生外，仅有新来的女医生邓雯雯占得一席之地。
其余包括费祥主治医师在内的三名老资格医生，据董清宁说知，从未踏进过医生办公室半步。
也不知道是他们对黎云主任不满，不屑坐在一起呢，还是黎云主任本来就没有给他们安排座位。
反正，他们三位的办公抽屉都设在护士站，每天和护士一起办公。
早晨交班会是住院病区每天上班前必开的，一般时间不会太长。
具体步骤就是大家站成一圈或面对面两排，先由前一天的晚班主值医生通读交班记录。
当然了，黎云主任都是由陪同值晚班的进修生或实习生代劳的。
交班内容重点关注新入院病人和当天手术病人情况，以及通报前一天入院、出院和现有住院病人数。
还有，就是当值晚班期间，住院病人突发的状况，然后给予了对应治疗等等。
医生交班完毕后，便由值大夜班的护士通读交班记录。
内容其实与医生的大致相同，只不过，医生是医嘱下达者，而护士是医嘱执行者。
除此之外，如果有医院的最新通知发布，也常常在早晨交班会上，由科主任或护士长代为传达。
昨天早上由于有急诊手术，董清宁还有黎云主任他们，并没有参加交班会。
所以，这算是董清宁重生之后，第一次重温了似曾相识的场景。
来到护士站一看，围着办公桌一圈，几乎站满了医生护士，只空着上首一个缺口，显然是为黎云主任预留的。
董清宁正要走下去和其他进修生一起挤一挤，没想到被黎云主任一把拉住，硬是要跟他站在一起。
董清宁不敢违抗，只得有些尴尬的站在主席位。
放眼一看，清一色的白大褂，场面颇为壮观。
与此同时，他也收获不少在场医护艳羡的目光。
当然了，更有嫉妒加不屑的，比如说黎英德。
董清宁突发奇想，费祥主治医师对于黎云主任，估计也是类似的心态吧！
正想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发话了，她便是骨伤科的护士长，也姓黎。
“黎主任，现在可以交班了吧?”黎护士长毕恭毕敬的询问道。
“好！”黎云主任微笑着点了点头。
紧接着，邓雯雯就拿起一本土黄色的交班本开始念读。
“骨伤科6月1日晚值班交班，当天新入院病人3人，出院4人，急诊手术1人……”
看见邓雯雯低头一本正经的样子，董清宁才猛地想起来。
难怪刚刚一大早，就在病区二楼走廊上碰见她了。
那是因为昨晚就是她值班，按照惯例，交班前都要巡视一遍所有住院病人。
以便发现情况，及时在早晨交班会上通报给大家。
“昨晚凌晨2点17分，18床新手术病人自述刀口处疼痛难忍，给予去痛片一片口服，半小时后缓解……”
董清宁听见邓雯雯念到这里的时候，回忆再次被勾起。
住院部值晚班的医生其实是可以睡觉的，只不过往往会半夜被护士喊起来。
像骨伤科还算好的，一般只有手术后病人前三天喊疼，给予去痛片口服就能搞定。
如果疼痛还止不住的话，就只能用曲马多注射液之类的药品了。
只不过，这种属于精神类的管控药，必须由取得相应处方权的医生才能开具。
否则的话，别人就算开了，护士也是不会执行医嘱的。
很快，邓雯雯的医生交班结束，接下来是护士交班环节。
相较之下，护士交班更简短一些。
这次值大夜班的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少妇，一头大波浪。
在2003年的那个时候，又是J县这种小地方，算得上挺时髦的。
当然了，她长得其实也颇有几分姿色，尤其是一双会说话的眼睛，跟明星蒋勤勤竟有几分相似。
更巧的是，她也姓蒋，名琴。
只不过，是钢琴的琴，而不是勤劳的勤。
情理之中的，蒋琴也成为卑鄙下流黎英德的重点揩油对象。
这不，今天交班，黎英德又故意挤到她身边去了。
只是碍于黎云主任在场，才不敢太过放肆罢了。
看到这颗毒瘤还是没忍住，又偷偷伸出咸猪手，再联想到昨天被敲诈一千块钱，董清宁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可是，对付这种小人，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只能智取，此事还得从长计议，鲁莽不得。
很快，蒋琴的交班也结束了。
黎云主任扫视了一下大家，问道：“各位，还有事吗？”
除了黎护士长回了一句没有外，其他人都默不作声。
这个场面黎云主任显然早也见怪不怪了，当即宣布：“散会！”
紧接着，轻轻拍了拍董清宁的肩膀道：“拿好病历，一起查房去！”
董清宁重生后第一天，也就是昨天，已经弄清楚了自己负责的床位病人。
除了他和黎英德，以及新来的邓雯雯暂时跟着黎云主任外。
黎云主任下面还带着两位进修生。
也都是中专毕业生，刚刚取得助理医师资格证。
一个名叫肖龙，另一个叫吴虎。
别看这一对龙虎兄弟名字取得霸气十足，其实两个人性格都很内向。
每天只知道埋头做事写病历，从不多说一句话，与话唠黎英德正好形成鲜明对比。
不过，昨天董清宁试着跟他们套套近乎，肖龙和吴虎似乎都不太领情。
总是爱搭不理的，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很快，董清宁和三个进修生，外加一个邓雯雯，分别找好自己负责的病历。
转身一看病历架，已经空空如也。
再一看办公桌上，三位医生早已从办公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病历。
原来，他们主管的病历根本就没放在病历架上，也算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吧。
董清宁早就听萧小四说过，很多员工对于黎氏一家任人唯亲的做法颇有微词，不过碍于医院唯一创始人黎坚的淫威，当面敢怒不敢言而已。
如此看来，果然如此。
董清宁已经记不清，黎云主任和那三位老资格医生到底有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他记得很清楚，就在实习第一天，在骨伤科报到的时候。
带教老师黎云郑重告诫过他，千万别搭理那几个窝在护士站里的老油条。
竟然称呼同事为老油条，可见黎云是有多瞧不起他们！
由此推断，他们之间大概率是没有说过话的。
同在一个科室，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却老死不相往来，这也太尴尬了。
董清宁真的很纳闷，他们这些年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不过，这显然不是他该操心的事。
因为，由于J县中医院的“家族性”特质，导致这种局面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董清宁深知，他们之间存在不可调和的矛盾。
就算有心调解，双方也绝对不会领情，何苦自讨没趣，碰一鼻子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