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四月四日,白牧忆早早的醒来自己洗漱穿衣,顾忌身上的伤每一个动作她都放的很慢,硬是耗费了一个小时。

她为了让秦颂放心些,别人已经长袖或秋装薄外套了,她还穿上开衫毛衣加轻羽绒服,老实说,她还真的不觉得热。

秦颂问过医生的意见后,陪着白牧忆吃过早餐出门。

“我从醒来到现在,一个多月来,第一次离开九楼。”白牧忆站在秦颂的身旁,看着面前缓缓闭合的电梯门道。

秦颂低头看她,白牧忆面容平静,没有任何欣喜之意。是了,今天清明节,他们去扫墓,心情又怎么会愉快。

他牵着白牧忆微凉的手,“我等你回家等了好几个月,希望那天早点到来。”

“会的。”白牧忆握紧他的手,“我也想早点出院。”期待秦浅浅看到她弱不禁风的样子。

“那就好好养病,听医生的话,放松心情,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从你的脑袋里挤出去。”

叮,电梯门在秦颂的低声叮咛中打开。

白牧忆唔了一声,看着挺乖巧的。

车子已经安排在门口等着了,秦颂带着她走到车门前,白牧忆忽然像似想起了什么,看向司机的位置。

那是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老实憨厚,身板也没有有力健壮,副驾驶也没有坐着永利。

白牧忆低头,藏住眼中的黯然,在秦颂的照顾下坐上了车。

“先生太太早。”司机热情有度跟他们打招呼。

白牧忆脸色不是很好,嗯了声,就不太想说话了。

秦颂淡声吩咐司机道:“出发吧。”

“好!”

车子缓缓前行,白牧忆看着窗外的街景出神,秦颂没有打扰她,同她看的是同一个方向。司机感受到这沉重的氛围,更是连咳嗽都不敢咳了。

安安静静一路平平稳稳的抵达目的地,这一片风水宝地被划分为墓区后就取名为篱园。

小雨霏霏,细如牛毛,秦颂先下车撑伞,守在车门等白牧忆下来,将人揽进怀里确定不会被雨水淋到,才朝一旁的鲜花店走去。

白牧忆进去店门停下,回头看着秦颂収伞放进一旁的伞架里,这才一起进去。

今天清明,来篱园的人不少,又下着雨,鲜花店的地板上留着一道道污水印子,仅有的两名店员在几个客人的身边包装着挑好的花束,收银台的妹子则慵懒的趴在柜台上。

白牧忆看了过去,那妹子一愣,大大方方的从里面走出来接待道:“两位想要买什么花?”

白牧忆浏览着周围的娇艳欲滴的鲜花,字句清晰又很轻道:“三朵白雏菊,三朵白百合,一朵栀子花为一束,麻烦按着这个规格包五束给我。”

扫墓的花束因人而异,并不死板,大部分会偏爱素色和白色的花朵来表达哀悼怀念之情。哪怕颜色鲜艳,花香浓郁的花束不合适扫墓,也依旧有人会买,大概是死者生前所爱。

很多来这里的人有自己的要求,店员并不会去建议什么。

鲜花包好,秦颂付了款,白牧忆一个人抱了三束就已经抱了个满怀,剩下的两束秦颂拿着了。

他们走到门口,发现雨停了,秦颂把伞带上,还空出一只手来揽着白牧忆的肩膀。

“走慢点,小心点。”他看着前方的台阶道。

白牧忆点了点头,由秦颂带着她去孙国鸿他们的墓碑所在。

“前面就是,我擅作主张把鸿叔和邢佑合成一起,希望他们不会介意。”

“不会的。”白牧忆抿了抿唇,绷成一条直线。

这是新碑,上面贴着孙国鸿和邢佑两个人的头像。秦颂走到他们面前站定,白牧忆也跟着停下,过了几秒,白牧忆才慢慢的蹲下,拿着两束花放在墓碑前。

她看着他们笑的灿烂的照片,良久。

秦颂见她只是看着不说话,陪她蹲下道:“不和他们聊聊吗?”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我不能哭。”白牧忆已然带了哭腔,可偏生不让自己哭出来。

她挨个送了花束,什么都没有说,只在心里默默的道歉。

走到最后,她的手里还剩下最后一束,白牧忆眼眶微红的看着秦颂,“我去看看我爸爸,你要在这里等我吗?”

“……跟你一起吧,我也该见见岳父了不是吗?”秦颂看着她的眼睛说。

白牧忆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了一会,点头,带着秦颂去A区,风吹日晒过的墓碑和新碑是截然不同的。颜色上都有些泛旧。

白牧忆蹲下说,“这就是我爸爸。”

秦颂看着她手里的花束,低声询问道:“怪我,忘记买花,这束可以借我?”

“嗯。”白牧忆把话递给他,听着他跟自己父亲说话,这一切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时光悄然流逝,改变了太多人的想法。

她在心里跟自己父亲问过好后,站起身朝天际看了一眼,雨没了天空也没有放晴,偶尔还可以听见风带过来的抽泣声。

二十分钟后,秦颂才站起来,见她仰着头,逼红了眼角也不肯流泪,心里暗沉,他抱她入怀问道:“走了这么久伤口疼了吧。”

“嗯,很疼。”白牧忆回抱着他,瓮声道。

秦颂背起她说:“下雨天伤口容易发疼,不用忍着,每个人都会有疼哭的时候。”

白牧忆埋首在他温暖的肩膀上,不言不语。

秦颂背着她下山,走到一半的时候,才听见她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的耳边响起,伴随着温热的眼泪流进他的脖颈中。

他放慢了脚步,侧首蹭蹭白牧忆的额头,往前走,缓缓哼起不知名的旋律,轻轻的安抚着谁。

春风拂过,渐渐带走了谁的悲伤。

扫墓过后,又过了一个月。

五月初,白牧忆被准许出院。

当她从银白色的宾利车上下来,看着站在门口欢迎她回家的林嫂福伯等一众佣人时,嘴角慢慢的扬起一丝微笑,鼻子却也不听话的在发酸。

但她忍住了,不能随便因为一些事而掉眼泪,那样会显的眼泪廉价。

白牧忆一一扫过门口站着的人,看见了站在最边上的秦浅浅,她的笑容一顿,然后加深,有些冷。

秦颂从另一边下来,绕过车尾走到她身边,“怎么站着不进去?”

“等你啊。”白牧忆主动揽上秦颂的胳膊,嘴角上扬,浅浅笑着。

秦颂只当她是因为出院所以心情好,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脑袋,带着她进去。

门口的林嫂和福伯让出了一条道,秦浅浅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抬头看着秦颂又看着白牧忆,笑容和以往一样甜美,“嫂子你终于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天天盼着你回家。”

白牧忆茶色的眸子如琥珀般看着她,微微眯起看似在笑,“是吗?让浅浅久等了。”

秦浅浅同样笑对着她,心里涌起了几分警惕,莫名来的紧张。

白牧忆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以前她朝自己笑的时候也不是真心的,但从来不会跟今天这样带着凉意,让她感觉很不舒服。

秦颂不想一回来就看见秦浅浅和白牧忆闹不愉快,他捏了捏白牧忆的脸颊道:“林嫂给你准备了柚子叶要去病气,快去吧,你现在可以尽情泡澡了,还不高兴?”

白牧忆皱了皱鼻子,“那个柚子叶不是出狱或者撞鬼的时候用的吗?”

秦颂:“……”

林嫂扑哧一声笑了,“太太,柚子叶就是保平安的意思,没有特定要用在哪里,我都按照先生的吩咐给你准备好了,来,我带您去。”

“唔,是秦颂提出来的哦?”白牧忆歪头看着秦颂,余光注意着秦浅浅的神态变化。“想不到秦颂你这么迷信。”

林嫂赶紧说:“太太这怎么能是迷信呢?是习俗啊。”

秦颂又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只要为了你好,我可以唯物主义也可以迷信。”

白牧忆朝他吐了一下舌头,跟着林嫂走了。

秦颂摇头失笑,“跟个小孩子一样。”

她听见秦颂这么说,倏地回头,假装瞪秦颂,成功看见了秦浅浅咬唇皱眉的神色,呵呵!

林嫂以为她还要说什么,牵着她转移她的注意力。心道,发生了那么多事,她还以为太太会很消沉,没想到……能走出来就好,幸好。

佣人已经退下了,秦颂看了眼身边站着的秦浅浅,见她还看着白牧忆离开的方向,脸上挂着笑意,好似很高兴白牧忆回家。

他瞧着心情好,跟秦浅浅道:“别在这里傻站着,等你嫂子下来估计已经正午,我上楼看看,你先自己玩一会。”

“嗯好的~哥哥去忙吧。”秦浅浅笑弯了眉眼,目送秦颂上了楼。

整个人客厅就这么冷清下来,又剩下她一个人,她低头捂嘴挡住流露出来的嘲意,走到沙发上,跟个娃娃一样坐着不动。

偌大的客厅,介于欧式和中式的装潢,摆放有致的精贵家具处处透露着秦颂家底的丰蕴,此时却更加衬托了秦浅浅置身其中的娇小。

孤零零的感觉,我见犹怜。

白牧忆从二楼楼道口路过,看见了她的背影,驻足了几秒,耸耸肩离开。

之前秦浅浅用自己身患重疾的理由跟她嘚瑟,不好意思,现在轮到她了。

不就是用柔弱吸引秦颂的注意力吗,谁不会了。以前她不屑,现在感觉,有点好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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