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也没想到苏然真是来试镜的——
坐在导演和编剧身边, 挑选试镜的演员。
一瞬间，她有种被雷劈了的错觉，忘了接下来该说什么。
《琴声》的影视版权被行云买走, 人人都在猜测这部片子会是谁来执导。直到确定执导这部片子的人, 是霍时远，大家才开始想法子拿试镜通知。
霍时远从未拍过冲奖的文艺片, 她们拿到的也只有人物小传，而不是完整剧本。
人物小传上没有柳先生，也没有她的忘年交唐老师。
她以为女主的人选还没定, 从爸爸那拿到故事原著, 花了几天时间看完，发现最适合自己的人物, 是主人公柳先生。
苏然和霍时远坐在一起，不用想，女主角一定是她。
傅瑶低下头, 用力咬了下牙，冷静开口，“可以开始了吗？”
就算定了苏然又怎样。
她自信自己的演技比苏然好, 霍时远但凡不是出于私心选的她, 就该选自己出演女主。
“然然, 你去跟她对下戏, 第42场, 柳叶跟着齐铭清上船之前跟唐老师分别。”庄念夏含笑出声，“她是傅瑶, 傅导的千金, 给她一次机会。”
傅苍在圈子里人脉强大, 他影响不了自己什么, 苏然不一样。
她工作室签了二十个多个艺人，年纪都不大，日后说不定会合作到傅苍的徒弟，或者他扶持起来的导演。
给他女儿一个机会，大家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好。”苏然放下手中的笔，泰然起身。
这一场戏，柳叶跟着教授，带着几百斤的珍贵资料，在唐老师的安排下准备逃去港岛。
唐老师冒险相送，在码头上跟他们道别。
他们原本要和唐老师一起留下，最终被唐老师说服，决定避到港岛继续做后勤工作，并保护好那些珍贵的资料。
分别在即，这一去生死难料再见艰难，然而她们心中都有坚定的信念，并不伤感。
苏然走到傅瑶面前，酝酿了下情绪，静静注视着她的眼睛，郑重交代，“保重，不必给我回信，收到信后尽量不要保留。”
她微微垂着眼皮，乌黑明亮的眼眸深不可测，神色却轻松自在。明明没做太大的表情，开口的那一刹，那个一直在做地下工作的唐老师，瞬间就活了。
傅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全忘了，呆呆点头。
她被压戏了。
“港岛的渔船每日都会往来羊城，我们还会见面。”苏然没有因为傅瑶的反应出戏，微微扬起唇角，继续说台词，“我会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
柳先生和教授去港岛，除了保护那些资料，还要暗中给唐老师筹备各种物资。这也是唐老师深思熟虑后，劝他们离开的理由。
“我……”傅瑶想不起来自己的台词，急得红了眼。半晌，张开嘴讷讷出声，“好。”
“可以了。”霍时远不悦敛眉，“回去等通知。”
苏然弯了下唇角，一秒出戏，扭头折回去。
她一直没停止跟老师上课，有空就看片观摩别人的表演方式，系统给点数加持效果减半后，她好久没加演技全靠自己去揣摩学习。
现在跟庄念夏对戏，已经没有了最初那会，经常被压戏的情况。
傅瑶的演技和经验，都差一口气。
“谢谢诸位老师。”傅瑶红着眼欠了欠身，走出试镜室。
不可能的，苏然的演技怎么可能会这么好？
“傅导对女儿的宠爱人尽皆知。”庄念夏拿了瓶水递给她，“小姑娘被惯坏了，不用太在意。”
傅苍还算讲道理。
不过也不用担心，苏然现在不止是演员还是投资方，不至于被威胁到，顶多会被恶心一下。
“谢谢夏夏姐。”苏然俏皮扬眉，“我不在意，有人竞争说明大家都想拿奖。”
庄念夏唇角弯了下，继续试镜。
片中除了柳先生之外，还有两个戏份很重的角色，一个是唐老师，另外一个柳先生在港岛遇到的，前雇主家的三夫人。
试镜三夫人这个角色的女演员不少，气质都不大符合霍时远的要求，跟袁建安想的也有点远。
女演员试镜结束，轮到男演员。
苏然看完演员名单，拿笔x掉了其中两个，看起来非常有可能通过的人选。
霍时远留意到她的动作，狐疑出声，“这两个不行？”
一个是获得荣华杯最佳男配角提名的李安尘，另外一个是获得最佳男演员提名的宋文昭。
“不是演技不行，是用了可能会让片子无法上映。”苏然在纸上写了四个字，用食指压着挪过去。
李安尘在年底时，和做音乐的朋友吸食大麻，被警方抓获。年后，宋文昭劈腿被狗仔拍到，现女友当场分手爆料他家暴并放出证据锤死，名声一落千丈。
“那就不用。”霍时远看完她写的四个字，剑眉压低。
演员的一言一行，都会影响到电影是否能如期上映，知道有问题，坚决不能用。
李安尘和宋文昭先后试镜结束，第三个男演员进来，名字叫季辞风。
苏然看完他的试镜表演，拿笔打勾。
在原著中，季辞风演的戏不多，大部分都是在文艺片里演配角，因长相太过斯文俊秀，导演不是很喜欢用。
他一直熬到三年后，跟林澜歌合作了一部警匪片，才以糙汉警察的角色爆红。
全部试镜结束，一行人离开试镜室去会议室吃饭，顺便讨论演员人选。
“季辞风的形象比较适合出演齐铭清，气质卓然，斯文清隽。”袁建安先开口，“我选他。”
“我也觉得他符合教授的外形要求。”苏然接话。
庄念夏也选了季辞风。
霍时远没意见，确定季辞风出演教授齐铭清，女三号选来选去都没有合适的，苏然索性推荐姚汀蓝。
“汀蓝是戏痴，长相倒是非常符合这位三夫人的要求。”庄念夏脸上浮起揶揄的笑，“然然，你到底挖了多少人去燎原？”
姚汀蓝跟她是校友，入行后不争不抢，只把演戏当工作。
星运可能比不上大多数人，但戏约是没断过的。
她实在想不出，苏然到底是怎么说服她签约燎原的。当初的燎原，是个只有不到十个人的小作坊。
“不是很多，四舍五入20个多个吧，青年学生代表我那边有人，不用片酬，就刷一下脸。”苏然厚着脸皮笑，“没问题吧。”
已经是六七番的角色，就十多句台词，一两分钟的戏份。
给新人刷脸够了。
“可以。”霍时远抬了下眼皮，接着说，“拍完任务片，季辞风的古筝和古琴估计也学的差不多，你要学一下申城和羊城的方言。”
苏然乖乖点头。
羊城方言她会，在另外一个世界嫂子就是羊城人。
申城方言听过，学起来应该不难。
……
《琴声》主创阵容确定，苏然吃完午饭收到冯嘉延发来的消息，离开行云，带着袁建安直接去洛书。
冯嘉延说，剧本全部改完，让她过去开个会，萧博为和封弘盛也过去。
赶到洛书，冯嘉延和编剧都已经在会议室等着。
《竹浪》《蕉海》《白云深处》的剧本，都由洛书的编剧主笔，四象和潜龙的编剧配合写细节。
苏然带着袁建安进了会议室，若无其事坐下，“路上有点堵。”
袁建安大大方方坐到她身边，“大家好，我是吹雪。”
萧博为：……
他知道袁建安离开潜龙后跟了苏然，这么坦荡的样子，还真是叫人生气。
萧子骞摸了下鼻子，忽然很同情小叔。遇到苏然，亏钱不说人也被挖走好几个，还得跟她继续合作。
“你好。”冯嘉延笑了笑，给他和自己手下的编剧作介绍。
寒暄结束，会议正式开始。
第一个讨论的是潜龙的剧本《白云深处》，原本潜龙要拍《蕉海》，萧博为看过剧本后更喜欢《白云深处》，封弘盛就跟他换了。
《白云深处》说的大学生村官，说动外出务工的农民工返乡，请来农业专家培植银耳和当地的特产蘑菇，并将这些特产卖出大山的故事。
四象的《蕉海》是农业专家指导培育新品种香蕉，再利用现代物流和电商，让百姓在家就能卖货，脱贫致富。
冯嘉延手下的编剧年轻专业，喜欢上网冲浪，看片无数，阅读量也很大，写出来的剧本非常接地气，台词也生活化。
目前还不是最终版，开完会他们得深入当地取材，尽量不让故事浮在半空。
两个半小时的会议结束，封弘盛先开口，“我不懂这些，不让我赔钱就行。”
“还有些细节需要调整，到时潜龙的导演会跟着一起去筹备。”萧博为看了眼苏然，不得不佩服她的眼光。
冯嘉延这里的编剧目前还不是很出名，剧本却写的非常精彩。
“你们公司打算让谁拍？”苏然抬头对上他的目光，“说下我看看行不行。”
萧子骞：？
苏然的气场是不是太强了一点，虽然是拼盘电影，总觉得她才是总指挥。
“徐涛。”萧博为脱口而出，“他是傅苍的徒弟，签到公司两年还没拍过片子。”
“萧子骞你来拍，请洪导给你做场外指导，徐涛不行。”苏然眉峰压低，“徐涛不会用镜头讲故事，他和傅苍一样，擅长平淡如水的文艺片拍法，35分钟的片子节奏不对就崩了。”
“然姐，你没问题吧？我要是会拍，我小叔现在就能去买鞭炮放你信不信。”萧子骞惊得差点被呛到，“我真不行。”
“你的专业不是导演吗，合着留学几年光顾着泡妞玩了？”苏然勾起唇角，似笑非笑，“行不行。”
萧子骞：？
他不敢不行。
总觉得自己要是不答应，卡上的现金会一分不剩。
“他……真的可以？”萧博为也吃了一惊，狐疑看着萧子骞，“你真的行？”
萧子骞：……
叔，亲叔叔，你怎么比外人还不信自己家人。
“他可以，这部片子是第二个故事，拍不好观众就会离席。”苏然看着萧子骞，笑容促狭，“你总要给他机会历练，两千万的投资给他玩，玩砸了今后每月只给一万零花钱。”
“好。”萧博为唇角微扬，“让他拍。”
萧子骞：？
他上辈子应该没在苏然的坟头蹦过迪？至于这么狠吗。
“四象这边的导演都只会拍综艺，然姐你给我选一个。”封弘盛一开口就忍不住笑，“我没亲戚当导演。”
萧子骞斜乜他一眼，恨恨磨牙。
早晚有天他得跟他们平起平坐。
“四象的人员结构我不是很熟，导演你从洛书这边请，然后安排钟行当副导演跟着。”苏然也跟着笑，“负责妆发的化妆师，你们没定人的话，我这边可以介绍。”
说完，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链接投影仪，将每部片子的妆面设计和服装搭配文档调出来。
大家一起看着投影仪上的文档。
全部看完，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悄然变得复杂起来。
这是人能干的事？四部片子的妆面，都结合了当地的特点进行设计，衣服参考的也是当地百姓日常的穿着。
也没听说她去过这么多地方啊。
“然姐，你的脑子是计算机吗？”萧子骞再次被她给震到，心虚得无地自容。
人家一个女孩子都这么努力，他有什么理由继续当废物。
“不是啊，只是正好有时间就把事情做了，我可是指望这部片子赚钱的。”苏然无奈摊手，“穷就得多动脑。”
萧子骞/萧博为/封弘盛：……
你不如直接让我们打钱？
谈完所有事，也差不多到了该吃晚饭的时间。
从会议室出去，萧子骞追上她，脸上浮起讨好的笑，“然姐，我帮你拎包。”
“好好看剧本，想想怎么把这部电影拍出来，拍我马屁没用。”苏然睨他，“我相信你。”
萧子骞再怎么菜都比徐涛好，有洪庆做场外指导，他能拍好这部片子。
“听说你被人恶心了？”萧子骞举起自己的手机，笑的比哭还难看，“为了报答你，我帮你拍死她。”
他自己都怕自己拍不好，她哪来的自信啊？
第一次拍皮影戏就威胁要搞他的零花钱，这次还来，小叔还答应了。
侄子也有人权好不好。
“那我也不会改变主意。”苏然说完，手机有电话进来。
她看了眼号码，飞快接通，“是我，苏然。”
程离亭刚从外地回来，车子还有十分钟进市区。
“去经奕，我先过去等你们。”苏然挂断电话，回头跟萧博为他们说了声，自己先下楼。
萧子骞：？
苏然认识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7点整，苏然赶到经奕会所，给程离亭发了条消息，先进去要位子。
会所这边安静，也不容易被狗仔拍到。
趁着人还没到，她编辑好消息发给柯宁：之前报名跟我上课提升技术的化妆师里，谁的进步最大，我有活要给他们接。
柯宁：师父，你为什么不考虑我？
苏然：你收费太高，下次有合适的就推荐给你，这次跟组的费用五十万出头。
柯宁：要几个人，我给你挑。下次有合适的，你一定要给介绍，我可是你第一个徒弟。
苏然笑了下，给他回过去：8个跟组的化妆师，两人一个剧组，听我指挥，不能闹不能抢风头。
柯宁：懂了，我给你找好的。
苏然退出窗口，想了想，翻出江小渔的电话打过去。
江州眠那边现在应该安排的差不多，她可以空出时间管任务片剧组。
“然姐，你终于想起来我也是你的员工了吗。”江小渔满是委屈的声音传来，“说吧，什么事。”
“公司要拍一部扶贫任务片，你来当制片，能管得过来吧。”苏然放松往后靠，“管得过来这事就交给你。”
“必须能，要做什么你安排就是了。”江小渔大笑，“我哥这边进度不错，月底模型全部调整完毕，特效大概需要六个月，暑假能上。”
“明天公司见。”苏然笑着挂断电话，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阴影，头顶传来顾景寒的声音，“自己一个人来的？”
“约了朋友。”苏然抬头看他，“你呢？”
“傅苍约我吃饭，这事跟你有点关系，你看下热搜，我回头跟你说。”顾景寒抬手指了指楼上，“先上去。”
苏然略略颔首。
萧子骞说要拍死傅瑶，不会真的已经做了吧？
她正打算看热搜，程离亭和简星骋跟着服务生走了进来。
苏然放下手机，微笑起身，“程总、简总。”
“苏总好。”简星骋压抑着激动，拉开椅子坐下，迫不及待地问，“老程跟我说了，你打算投多少，想要多股权？”
学校和研究所本来打算先给他垫资，后来因为手续繁琐，加上学校能动用的资金都是苏然捐的，只能另外想办法。
谁也没想到，苏然会主动找自己。
“你缺多少资金。”苏然左右看了一圈，笑道，“要不要去包厢，楼上还有位子。”
“去包厢。”程离亭插话，“项目不能随便说。”
苏然表示理解，叫来服务生带他们上楼。
进包厢坐下，封弘盛发来一条消息：然姐，你在经奕吧？我刚接了电话在赶过去的路上，有几个想给你送零花钱的人已经到了，一会介绍你们认识。
苏然忍俊不禁：我这边忙完给你发消息。
希望隐藏任务没找错人，她尽快谈完还有时间薅羊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