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迟曼曼张张口，有些艰难地喊了一个字出来。
燕长意的瞳孔蓦地放大了几分，“……我是不是已经死了？”他说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为什么他们总是觉得，只有死了的时候，才会出现自己想要的那种状态。
迟曼曼不禁觉得有些心酸，原来不管是谁，总有一些自以为永远求而不得的东西。譬如，亲情。
就着床边蹲下去，与他整个人靠近了一些，以让他明白这并不是幻觉，“你还好吗？”
燕长意一时间激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只胡乱点了点头。
允肖杭走过去，将迟曼曼稍稍扶了起来，连带着也喊了他一声，“爸！”
燕长意的眸色愈发的幽深的几分。
允肖杭之于他，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乘龙快婿，只不过从前是燕溪，现在是迟曼曼。
其实他内心一直都是心存不满的，不是因为这个孩子，而是因为他的母亲，是蓝瑛。
当年的事情，虽然一切发生的是那样的秘而不宣，可是当中各自的所做作为，燕长意心里还是清楚的。
如果说周雅兰是最想迫害罗锦云的人，那么蓝瑛就是周雅兰手中的利剑，她们两人，一个出谋，一个实施。
蓝瑛当年犯下过错误，可是最不可饶恕的，却是他和周雅兰。或者说，是他自己。
当年燕溪一脸幸福羞涩的脸颊一晃而过，如今是迟曼曼挺着孕肚陪伴床前，允肖杭，终究还是成了他的女婿。
他朝他点点头，是满足，也是认命。
周雅兰来的时候，就发现整个病房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一贯冷清而显得死气沉沉的病房里，竟然欢声笑语，燕长意人坐在床上，正在护工的帮喂下吃着早餐。一边与一旁椅子上坐着的人说的正欢，虽然声音并不洪亮，可是满脸都是神采奕奕，看上去精神状态好了不少。
都不需要看来人是谁，周雅兰便已经料到了几分。
这年头，还能让燕长意这样神采奕奕的人着实已经不多了。大多的时候，他在家里都是阴沉着脸，一如这三十多年来的许许多多的日子。
“这都吃上了，我还特意去给你买了丰记的包子。”瞬间转换上一副和缓的神色，周雅兰走进去，目光从迟曼曼和允肖杭身上一扫而过，“你看起来精神好多了。”
她走到燕长意的身边。
燕长意的脸色瞬间又有些阴沉了下去。迟曼曼的神色也有些微沉，朝允肖杭看了一眼，并没有与周雅兰打招呼。
周雅兰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目光落在迟曼曼的肚子上，“哟，看这月份应该不小了，就快生了吧？”
人前的样子大家还是各自会装一装的，迟曼曼将手放在肚子上，神色和缓了几分，“还有一个多月。”
“看这肚子还真不小呢，想来是个健壮的孩子！”周雅兰一脸笑意地说道。
迟曼曼微微一笑，没有再说话。
虽然表面一派和谐平静，可是燕长意打看见周雅兰过来就心情不好，挥挥手示意自己不想再吃了，护工也很是利落地替他擦了擦嘴，然后将东西收拾了出去。
没有外人在场，周雅兰脸上的笑意很快就收了回去。
“昨天卢司令过来，好像是不小心摔了腿，我看他坐着轮椅，看样子还挺严重。”周雅兰貌似不经意说道。
允肖杭神色平静，“这样，那待会我也顺道一起看看他。”
周雅兰扯扯嘴角，“卢司令还真是个体贴的人，一听说长意生病了，连忙催促着我打电话让你们过来。让曼曼这么大个肚子还跑过来，我还真是有些过意不去！”
轻而易举地将叫他们过来的事情推给了卢清安。
卢清安的腿摔着这事他还真不知道，当时他大半夜的给他打电话，说燕长意的病情，他本想搪塞过去，可是偏偏让迟曼曼给听见了。现在听周雅兰这么说，想来这事卢清安还真的是有意而让他过来的。
这小子，怕是又想要玩什么花招了。
“没什么，爸爸生病了，我过来探望是应该的。”迟曼曼突然说道。
她这一声理所当然的“爸爸”，让周雅兰的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这么多年来，只有她的女儿燕溪，才有资格这么叫燕长意，眼前的这个迟曼曼，不过是燕长意和罗锦云在外所生的一个野种罢了，如今竟然也敢堂而皇之登堂入室地过来，以女儿的身份来探望燕长意！
想着心头不免恨意又加深了几分。
“的确是应该的！”周雅兰先是赞许地点点头，随后眸色蓦地一冷，“听说你妈妈身体也不是太好，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她是故意当着燕长意的面提的，明明知道燕长意这个时候最想要知道有关于罗锦云的情况，可她偏偏还提出来。不是为了让他如愿，而是为了提醒迟曼曼，她认了这个父亲，但是母亲却已经远走他乡，他们一家人，永远是不可能团圆的。
也是在提醒燕长意，即便是迟曼曼与他相认了，即便是迟曼曼也承认了罗锦云，但是罗锦云如今已经是别人的女人，他也该死死心了。
“她挺好的。”迟曼曼不是不明白她的意图，故意朝燕长意看了一眼，“她说等我生的时候，就回来看看。”
周雅兰笑意僵硬地，“是吗？”说着眼风一转，落在了燕长意的脸上。
燕长意的目光有些黯然，但是在那之前，显然闪过一丝欣喜与期待的光芒。
好一个父慈女孝，情意深深的场景，那她周雅兰，又是什么？
……
允肖杭带着迟曼曼刚到骨伤科的住院部，还在过道里就老远听见卢清安发脾气的声音。
“混蛋玩意儿！我只是让你们把她给抓起来，谁让你们告诉我老娘的？混蛋！混蛋！”
卢清安保证，如果不是因为他腿受了伤，他非得一脚给这两人踹过去不可。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人在哪儿？”
前来汇报的保镖面无表情，可显然手指都有些颤抖了，“被送去京城了，夫人说……”
话音未落，被卢清安顺手抄起杯子兜头砸了过去，保镖来不及躲闪，脑门上硬生生地挨了一下。
看见卢清安火急火燎地从床上跳下来准备走，来不及顾上脑门上被砸出的血，连忙上前一把扶住他，“司令！司令千万不能乱动啊！”
“混蛋！”卢清安抬手又咬牙切齿地给了他一拳，“滚一边去！”
他踉踉跄跄地转身要走，身后的警卫员，保镖们全部都上前来牢牢将他给堵住，卢清安看着眼前的人暴怒，“怎么着这是想要造反啊？！”
“这是人被接走了而已，这么紧张做什么？”
不等他动手，突然听见门口处传来熟悉而悠闲的声音。
越过警卫员看过去，果然就见一身休闲的允肖杭站在门口，手边还扶着像是皮球般圆滚滚的迟曼曼。
卢清安眼皮子跳了跳，死命咬咬牙，挥手示意一屋子的人出去。
然而警卫和保镖却不敢这个时候走，求助般地将目光投向了允肖杭，看见他气定神闲地挽着夫人走进去，又被卢清安咆哮了一声，“还不滚！”这才犹犹疑疑地挨个出去了。
“特意三更半夜打电话催我过来，怎么又是因为那个女人，还是腿？”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允肖杭一脸淡定地问道。
“现在不是我的腿和那死女人的事情了，关键是我妈也掺和进来了……”卢清安极其焦躁地叹了口气，“这下可是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