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榆好似一点一点明白过来些什么。
她一直以为的对她冷漠疏离的尹松泽，其实一直都在生死的边缘上徘徊着。
她的不解，她的愤恨，她的失望，此时再回过头来看，在他所经历的一切面前，竟然是这样的自私而可笑。
尹松泽，他不是不想和她在一起，也不是不想付出努力。
他所说的，现在不是时候，都是真的。
一个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的人，又如何去考虑其他？
“可是为什么，他还会遭到这样的对待？”
桑榆心痛地问道，“他们都已经认为尹松泽死了，他也是顶替的同志的身份活下来的，为什么，还要这样对他？”
用海青粉来毒害他？
卢清安有些不忍，“事实上，但凡成为对方组织的人员，不管是否受到怀疑，基本上都是会受到这样的对待。这也是让他们表现忠诚的一个极端做法。”
用毒品控制住人员，力求对方对组织的忠诚，这真的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恐怖组织！
而除此之外，他在里面又受到过多少非人的折磨，桑榆真的一点也不敢想象。
她也不敢再问下去。
“他昏迷了很多天，前两天醒过来一会，但是因毒瘾发作，被注射了镇定的药物……”
卢清安缓了一会，“他还活着，但是其实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别说了！”
桑榆当然知道，一个被海青粉毒害的人，活下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
只是她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事情竟然会发生在尹松泽的身上。
她更加没有办法想象，以后尹松泽又将如何面的，如何承受这样的痛苦？
卢清安同情地看着她。
这种感觉，他虽然不能切身体会，却也知道并不好受。
这也是他为什么在得知尹松泽还活着的消息后，没有第一时间告诉桑榆的原因。
尹松泽还活着，这对桑榆来说自然是一种惊喜，甚至是重生。
可是尹松泽却再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尹松泽了，这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其残忍的一件事情。
卢清安也曾无比纠结过，不知道这样的现实，对她来说，究竟是惊喜，还是折磨。
“过来之前，医生说他有醒来，但是现在……”
但是现在他再一次昏迷过去了。
或者说，是被药物给镇静住了，一时半会不会醒的。
“我想在这待一会。”桑榆木然地说道，眼神一直盯在床上的人的脸上。
这怎么是寻常的药物镇静啊，他的脸上分明还戴着氧气面罩，他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是卢清安轻描淡写所说的那样！
卢清安点点头，明知道她根本就不会看见。
转身打算朝外走去，突然想起什么，“那大嫂……”
尹松泽还活着这件事情，他都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尹筱雅。
本来，这样的事情，她和桑榆一样，都是有资格在第一时间就知道的。
“不要告诉她！”
桑榆突然突然猛地摇了摇头，声音都有些无力起来，“不要告诉她……”
真正体会过的人才会懂得，有的时候，告诉一个人还活着的消息，也许并不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情。
和她一样的，尹筱雅已经接受了尹松泽已经牺牲的事实，突然告诉她他还活着，的确是一个惊喜。
可是如果让她知道，他是这样的饱受折磨的活着，甚至，也许不久之后，他会真正的死去，这无疑是更加残忍的事情！
尹松泽还活着，可是她知道，受到海青粉的摧残的他，生不如死，也许不久之后，就要再次离开她们。
这其实根本就不是什么惊喜。
但是很矛盾的是，桑榆在难过之余，依旧感到那么一丝的庆幸。
因为尹松泽还活着啊！
就算明知道他还是会离开自己，但是好在，这一回，终于不会是她猝不及防的了。
好在，他们终于，还是时间。
哪怕，是痛苦而又短暂的。
卢清安又点了点头，“好。”
卢清安走出病房，轻轻将门给带上了。
在听见房门被带上的那一瞬间，桑榆整个人再也无法克制地扑到尹松泽的身上，泪水滚滚而下。
……
卢清安站在走廊上，面朝着窗户，点了支烟。
窗户的玻璃隐约倒映着他的面庞，有几分颓唐，神色有几分黯然。
在烟雾缭绕中，显得亦幻亦真。仿佛间，那上面的并不是他一个人，还有另一张熟悉的面孔。
他怔怔地朝着倒影中的自己看了会，突然扯嘴笑了一下。
“新年快乐啊！”
他说。
*
江缓缓接通视频，看见一张神采奕奕的脸。
“新年快乐啊！”
里面的人对着她，笑靥如花。
江缓缓又惊又喜，“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她恍然大悟一般，“你不给我说，我都忘了这是S国的新年了！”
“看你这样子，刚下班？”
“是啊！”
江缓缓一边解着自己护士服的扣子，将手腾来腾去，方便将制服脱掉，就着更衣间的一张长椅坐下来，“值了一个大夜班，竟然错过了新年夜！”
“H国又没有我们这样的传统，不过不要紧，我这不是来给你拜年了么？”
江缓缓偏着脸看她，“看你这样，挺开心吧？”
江晓兮嘴角的笑意稍稍收了一些，“是啊！很开心！”
“开心就好！”江缓缓噘着嘴，“好久没见着你了，怪想你的，什么时候来看我？”
“随时都可以啊！不然，我现在就去看你？”江晓兮笑道。
“得了吧你就！”江缓缓一脸不信，“你现在难道飞过来？还是好好呆在S国过你的新年吧！”
她看着视频中妆容精致笑意盈盈的人，显得小窗口中的自己是那样的憔悴，顿时有几分不爽了，“你个丫的，风流快活的很吧？”
江晓兮抿嘴笑着，“我觉得你，才应该是风流快活吧？”
“怎么说？”江缓缓虎着脸。
“你自己心里不明白？”江晓兮说的一脸暧昧。
江缓缓还想要继续装，却冷不丁的一个电话进来，刚好和她们的视频重叠。
她看着手机上那个来电人的名字，忍不住脸颊一红，“我接个电话，回头聊！”
“明白的明白的！”
江晓兮朝她挤了挤眼，然后下一刻视频便断了。
江缓缓接通电话，语气里都显得温和了几分，“易天！”
“下班了？”里面传来温和醇厚的声音。
“对的！”她欢快地从长凳上弹跳起来，“等我两分钟！”
“不着急。”
江缓缓挂断电话，从更衣柜里拿出外套，急匆匆给穿上，拿了包转身要走的时候想起来鞋子没换，又连忙将鞋子给换了。
一路小跑地冲出科室的大门，一抬眼就见到一道颀长笔直的身影站在走廊上。
见她只胡乱套了衣服，手臂上挂着包，一边还忙着找拉链想要扣上，贺易天脸上浮起一抹宠溺的笑意。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江缓缓的脸上忍不住红了红，转身朝科室里看了看，像是怕被熟人看见一般，显得有几分害羞。
“跟你说不要着急。”
贺易天没有直接回答，抬手替她将外套领子理了理，摸过拉链替她给拉上。
还在医院这么个公众场所呢，江缓缓显得有些不太自在，刚想要逃开，却被他给拽过来，“别动！”
他低着头，又继续将她外套上装饰的羊角扣子给一个个扣上，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胸前拨弄着扣子，姿态格外显得暧昧。
江缓缓忍不住将头垂了几分。
贺易天及时用手一把托住她的下巴，眉眼笑得弯弯，“躲什么？”
他故意问。
话才说完就被江缓缓一把勾住了脖子，垫脚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转身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