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的头发紧贴在脖颈，在单薄的削肩渐渐淌出一条条乌黑的溪流，空调凉风一吹，渗透皮肤的是刺骨的凉意。
时意用舌尖抵住了上颚，饥不择食四个字在脑海里重播了数遍。
她觉得这个词用得可真是巧妙。
搞得好像她是什么多上不得台面的一盘隔夜菜，让他打心里就那么嫌弃。
时意在心中不无嘲讽的想，既然这么嫌弃，那以前这个人跟她在一块，怎么不早点积极自救？反而是什么便宜都占尽了，将时家连骨头都吞了以后，这才拍拍屁股站起来表演变脸？
她对楼淮这样的用词感觉异常地恶心。
“时家托你的福，该锒铛入狱的入狱，该重病复发的躺重症监护室，现如今不得安生，好好的生活被你给毁得一干二净，如此惨痛教训，我要是还不离你远点，那岂不是太下贱了点？”
时意回头定定地看了眼楼淮，脸上露出了皮笑肉不笑的怪异表情来，“楼淮，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点吧。”
的确，她爱他时，没脸没皮，姿态哪怕低到尘埃里，都是甘之如饴，但是，“人都是有自尊的啊……”
她低低地说，尾音听上去像是一句叹息。
楼淮紧绷着脸，深黑的眼睛一直盯在时意身上，没有什么表情，无从让人知道到底是时意所说得哪个字眼刺激到了他敏感的神经，他在自己无名指上摩挲的动作一顿，语气也骤然刻薄起来，“既然你这么有自尊，那还进来干什么？仇人的床你也住得下去？时大小姐要是真有骨气，怎么不撑着你的自尊心，一口气从这走回市区里继续睡你的地下室去？”
“在这沐浴更衣睡觉，享受都享受了，再来说这些，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又当又立的意思吗？”
话说得真够难听的，就差没直接在她脸上写下碧池俩字。
时意真是没话可说，甚至还有点想笑。
笑自己之前在记者的镜头前看到楼淮竟然会有那样的幻觉……
竟然还觉得当初的他又回来了。
怎么可能会回来呢？昨日就是已死，讲实在的，现在跟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其实是在一点点的在消磨掉那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
楼淮，他在亲手将她心目当中那个他给毁掉……
夜间的湿气重了，窗户上渐渐蒙上了一层白雾，露水从玻璃上划下，在上面拖出长长的痕迹，看上去像是斑驳泪痕。
时意呼出了一口浊气，眉眼间全是压抑的郁色。
她真是一刻都不想跟楼淮共处在同一个空间里。
还真怕自己一时没控制住情绪，明天海城新闻头条会出现“时家大小姐躁郁症发作，深夜弑夫”这样耸人听闻的消息。
房间里一时陷入安静，气氛压抑的令人窒息，时意豁然动作，转身打开门，一句话也没说，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楼淮坐那怔了片刻，完全没预料到时意这么果断，猛然也跟着起身，“站住！”
“大晚上的，你这副打扮要去哪？”
他说话的语速稍快，恍然间，听上去竟也会让人生出他这是关心她的错觉，很荒谬，但是话落下，时意的脚步却停住，在原地顿了片刻，她背对着楼淮才淡声说：“去哪都无所谓，反正不会待在这。”
她低头看着安静蛰伏在自己脚边的影子，黑瞳当中映着影子扭曲的轮廓，语调和缓地轻轻吐字，“毕竟你都说了，我是个有骨气的人，怎么可能会安心在仇人的家里待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