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厉宸回到病房后,看到程湛在燕然的怀里靠着,燕然给他讲故事,燕霜在旁边剥橘子,青色的小橘子,看起来就酸的不行,小家伙却吃得过瘾,眉头皱着,却还吃,边吃边听故事。

燕然的脸上充满了浓浓的母爱的光辉,语调温柔,她讲的是苍蝇的故事:“苍蝇迫不及待地往垃圾桶里飞去,正好有个人过来倒垃圾,掀开盖子,小苍蝇便跟着一起飞了进去,多么美妙的世界啊!有啃了大半的苹果,很香的蛋糕屑,有粘满糖汁的包装纸,天呐,还有巧克力和牛奶!苍蝇都快乐晕过去了,他真想不到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天堂...........”

她一定会是个合格的妈妈,如果孩子没有流掉的话,想到孩子,裴厉宸垂下眸子,掩去眼中的悲愤。

燕然的故事讲得绘声绘色,程湛听得很投入,时不时地还拿起一块橘子塞进燕然的嘴里,而后燕然被酸得只皱眉头,然后三个人就笑,程湛发出咯咯的笑声,像是发现新大陆,大叫道:“婶婶,你怕橘子!”

“湛湛,不是怕橘子,是怕酸!”燕然笑着解释道:“太酸了,你不怕吗?”

“妈妈说,男子汉酸甜苦辣都要尝尝,什么都不怕才是她儿子。要不就把我塞回去,重新生一回!生成妹妹!”程湛似乎十分纠结。“我不要当妹妹,我是男子汉!”

“呵呵.....”燕然笑起来,什么样的女人,说话这样的犀利,却又如此的让人心酸,酸甜苦辣都要尝尝,是,人生不就是这样吗?笑过后,有点苦涩,一个转头,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裴厉宸。

燕然一怔,收了笑容,转了转眸子,“有事?”

她的语气不自觉地就低了下来,完全不是面对程湛时候那样的轻柔晴朗的笑声。

裴厉宸心中抽了一抽,心痛难抑,面上却是温柔笑道:“嗯!”

燕然只好站起来,走到门口,他去了隔壁的房间。

“什么事?”燕然问。

他转过头,看着她,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这样安静地待着。

“不是说有事吗?”燕然着裴厉宸的眼睛,只问出了她最关心的问题。

裴厉宸双眉微锁,他说:“然然,也许很快,我对程子琪的愧疚就会全部放下,所以,我们会幸福的!”

“嗯!”燕然点点头,却没说什么。“就这样?”

不知是她的过分冷静还是疏离刺痛了裴厉宸,他的脸上,忽然闪现了一道黯然。

良久,他才低低地说道:“然然,对不起!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了,都是我不好。”

“阿裴,你无需道歉,我需要时间,现在我真的很难面对你,我不想掩饰我的情绪。所以,我现在不想提那个人。我只想知道,郝倩答应了吗?要出庭指正许以清吗?”

“没有答应!”裴厉宸沉声道,寂静的声音中,带着一种难言的情绪。他自然也明白燕然的心情,不提程子琪吧,以后都少提。“郝倩知道许以清雇凶的过程,郝叔要她出庭作证,郝倩不肯。郝叔一直做她的思想工作。”

“叫她答应,本身就是很残忍。无论那个人怎样,也是她妈妈,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许以清不过是被爱扭曲了灵魂才做下这样事情的可怜女人而已。”燕然叹了口气:“我是最直接的受害人都不想告她,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不可以放弃?因为要她受到法律的制裁,你进了纪委,大哥刹车失灵,以后会怎样?我不敢想下去!阿裴,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然然,到了这一步,她该受到应有的惩罚!”裴厉宸坚持。“何况现在是公安机关移交案子,和我们没关系了!”

“可是因为你们非要她伏法,我被这样保护着,你看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我和霜儿都不能正常生活了,我们得饶人处且饶人,不是为别人,是为自己,我只想我们每个人以后平平安安的!”

“我懂你的意思,她伏法,大家才能真的平安!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善良,那要法律做什么呢?法律是国家制定或认可的,由国家强制力保证实施的,以规定当事人权利和义务为内容的具有普遍约束力的社会规范。然然,人起码的规范都没了,社会就乱套了!”

燕然看着裴厉宸道:“我不知道你们想什么,我维护不了社会正义。但是我从你身上,哥哥和爸爸身上,深切体会到了男人的本质,同时明白了大男子主义对你们来说永远都是自然而然的公理。可是她有今天,我爸是有责任的,错就错在当初,我爸明明不爱她,却还要娶她,爱能让人上天堂,也能下地狱!”

裴厉宸一哂:“然然,你再坚持一阵子吧!处理好了,我们回吉县,我把你调过去!”

“好吧!”知道说服不了任何一个男人,燕然只好闭嘴,“我去陪程湛了,你别担心我,我没事,你去处理事情吧!”

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然然!”裴厉宸走到门口,沉声道:“我不会让你再有事的!”

燕然一回头,看着裴厉宸,道:“可是阿裴,我更不想你们有事,以前我眼底只有是非,黑白,从不想中间的灰色。可是我现在经历了这么多,我知道我妈妈爱的是我爸爸,他是什么身份,如果大家知道了他的妻子涉嫌杀人,别人怎么看他?”

“审判是秘密进行的!极少数人知道!”

“可是人多嘴杂,谁能保证那些参与工作的人不说出去?”燕然叹了口气,语调低沉而轻柔。“阿裴,我也不想任何人知道郝书记是我爸爸,维持他的正面形象本来就挺难的!我妈妈爱他,你知道吗?我妈妈爱着的人是他!妈妈许了爸爸三生三世,却跟你爸来生不相见,我为我妈的爱,决定放过许以清,你们能成全我吗?”

“然然,真的想要放过许以清?”裴厉宸岂能不知道她心里的担忧,但一些事,不能妇人之仁,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吧。

“嗯!”燕然认真点头。

“如果我怎样都不同意呢?”裴厉宸问。

燕然愣了下,摇头。“你认真想想好吗?权衡一下利弊,你去劝劝我爸,还有哥哥!如果真的没办法,我也只能接受。”

裴厉宸也叹了口气,“我先去省委了,你中午好好吃饭!”

依然没有松口,燕然知道以裴厉宸的脾气,不会对许以清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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