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在穗儿和女孩们羡慕嫉妒恨的眼神中，陈婉婉得意地被邵景举上骏马绝尘而去。
一路飞奔，不片刻就到了她经常上山采药的山脚小径。
彩雀镇隶属北燕六州中的漱州。
漱州北部多山，南部有平原，境内的玉漱河是汇入朔兰江的重要支流。适才路上过桥，河水只有往年丰沛时的五分之一，恐怕朔兰江也好不了多少。
陈婉婉待邵景等人拴好马匹便引着他们往最不易攀登的响水山上走去。
放眼望去那么多青山，为什么她偏挑了座最不好爬的呢？原来这是陈婉婉自昨天受了委托就盘算好的。
彩雀镇的人只要是靠山吃饭的，都知道响水山不仅难爬，而且还古怪得很。
那山上到处都有深不见底的石洞，或纵、或斜，但凡一个不小心，人掉进去就再也寻不到。山洞中常年传出异响，轰隆隆的听着像水声，又像极了猛兽咆哮。曾有胆子大的青年，腰间系了麻绳荡下去探查，非但一无所获，还吓得神智失常。
自此，再也没人敢去一探究竟，反而是响水山的神鬼传说越来越多，层出不穷。
“什么声音？”还没爬到山腰，耳力极好的将军大人就发现了端倪。
陈婉婉心底暗笑，她就怕对方不问呢。
“您听见的是水声，正是这响水山名号的由来。”陈婉婉带着众人走向离得最近的山洞，顺道将各种传闻一一道来，只不过削弱了山鬼精怪的传说部分，添加了许多自己的猜测。
比如她提到在镇上听游商说起南方某处的山中有仙洞，洞内四季如春，石笋林立，河水终年不竭，水质清澈见底云云。
“咱们彩雀的响水山洞是不是和那仙洞一样的？”
邵景哂笑：“什么仙洞？那叫溶洞，南方确实常见。”
婉婉一副受教状，眼神中露出钦佩，小声将“溶洞”二字念了几遍，粲然一笑：“邵大哥见识真广。那南方的溶洞里也有精怪吗？”
“呃，这我就不知道了。”
“唉~真想见识一下洞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婉婉耷拉下眉毛，那小模样别提多失望了。
邵景一拍胸脯：“这好说，等会我先下去查探，如果没危险再来接你，也不算什么。”
婉婉立刻就笑得倍儿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一直沉默着跟在两人后方的将军大人突然抬眼，看着陈婉婉的背影，唇边浮起一丝笑意，若有似无。
陈婉婉带他们去的是位处山腰的一处斜洞，入口宽窄能容两人并行，这已算响水山上比较大的，有些小的则有拳头大小。最坑爹的一种是正好与肩同宽的竖洞，若洞口处的野草灌木再长得茂密些，那便是活脱脱一处吃人陷阱。
同来的另外三名侍卫先把绳索缠绕在左近的大树上，而后其中一人将绳索束在腰间，另两人负责拖拽，一切安排妥当才将邵景缓缓放入洞中。
婉婉站在一边瞧着，时不时贴近洞口和邵景喊上几句话，叮嘱他看好火把，如果灭了就赶紧上来等等。
倒是那位将军，只在旁负手而立，既不好奇也不担心，似是笃定邵景不会遭遇意外。
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洞中突然传来邵景的喊声：“将军，这里有地下河！”
将军终于动了，挨近洞口问：“水量如何？”
“水量丰沛！”
“去探探可否寻到源头，又或河道流向。”
“是！”
能在大旱的年景发现水源不啻于找到座金山，侍卫们喜出望外，陈婉婉更是兴奋地凑到洞前，踮着脚探头探脑，“邵大哥要小心啊！”
洞内传来微弱的应答声，估计邵景已下得更远了。
“谁能想到这洞里竟然有河呢？”婉婉笑眯眯地说：“而且还水量充足！如果能把暗河河水引出来，我们村儿的庄稼就有救了。”
负责拉绳的侍卫叫做穆颜，性格和善平日里常与她说笑，此时点头道：“其实这种有水的溶洞在南方是很常见的，但在咱们北燕还是头一次听说。”
陈婉婉此行的目标就是把燕王府的人诳过来发现水洞，此时心愿达成难免得意忘形，竟主动找将军大人拉起了家常。
问人家有几个孩子呀，都多大啦，在王府供职薪俸如何啊？又主动谈到了自己家的果园，刚买回来的小羊羔，还有她倒腾过的小买卖。
末了，陈婉婉长舒一口气说：“连玉漱河都快干枯了，山洞里竟有那么多水，可见我们村是块风水宝地。”
将军莞尔一笑，低声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什么？”
将军大人眼神如剑，直戳陈婉婉的心肝脾肺肾，“明知洞中有暗河，却苦于当地官吏迂腐怯懦，即使大旱绝收也无人敢来一探究竟。恰逢王府长史出巡，便想方设法带我们过来。你这小丫头，果真狡……”
轰隆！！！
山体滑坡什么的，最讨厌了。洞顶塌陷什么的，最好抓一个人当垫背。
陈婉婉掉下去时没伤着，她屁股底下坐着肉垫儿呢。您别说，还真挺有弹性，将军大人的腹肌果然不是画出来的。
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妙。
所谓伸手不见五指，就是明明瞪着眼却已然一睁眼瞎。
陈婉婉允许自己忧愁了一小会儿，然后就开始在将军大人身上摸开了。胸脯子，衣襟儿。探进去再摸，腹肌，锦囊。
锦囊？陈婉婉捏了捏，指尖触感丝滑而有经纬，果然是枚织锦小包。
悉悉索索地拆开，摸出火折子（就知道武夫身上肯定有这种装备），晃一晃，在细微的一声“卟”之后，跳动的火苗终于映亮了小小一方天地。
“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
“吓！”陈婉婉被身下的声音吓了一跳，火折子险些杵在将军大人脸上。
将军微微侧开头，“扶我起来。”
他受伤了。左臂折断，肩背撞伤，额头也划破一道大口子。躺着时还不觉得，人一立起来那血就瞬间染红半边脸。
陈婉婉立刻撩起一片裙角，呲咔呲咔两下，没撕动。
将军大人：“……”
陈婉婉：囧。
锲而不舍，再来！呲咔呲咔，依然撕不动。
将军叹了口气，“腰带。”
“哦对对！”陈婉婉懊恼，她怎么没想起来呢？三两下解了腰带，叼着火折子腾出双手给将军大人捆在头上，“好了。”
将军默默拆下，将腰带在脖颈上绕了两圈吊住断臂。
陈婉婉再次囧字脸，“可你头上的伤……”
“不妨事，你去看看穆颜他们。”
将军虽撞了脑袋，使唤起人来还是思路清晰的。指挥着陈婉婉如何搬开碎石，怎样挖出被掩埋的侍卫，条理分明。也幸亏有他，要是让婉婉自己去弄，估计会边挖边塌，侍卫们之前没砸死也会被她二次破坏给闷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