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心里这个恨啊！
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仪容不整，刚才出来的匆忙，头发只是囫囵在脑后一扎，所以一直缩在楚楚后面，指望瑞王和他媳妇唠叨完了赶紧滚呢，结果李宣又冒出来。
阿包脆嫩的童音揭了她老底：“小姊姊说这叫马尾辫。”
“马尾？”覃玟君和李宣几乎异口同声。
婉婉恨不得找个沙坑把脑袋埋进去。暗骂阿包那个小混蛋耳朵太灵，她只提过一次这小子就记住了，倒霉孩子！
李宣直眉瞪眼的盯着婉婉的脑袋，还抻长脖子想看人家后脑勺，要不是李晋咳了一声，这厮估计就要上手去揪了。
覃玟君似乎很想笑，掩住嘴角轻声说：“名曰马尾，确实形神兼备。”
此话一出，不仅李宣，连李晋都诧异地看向她。瑞王妃，竟然在开别人的玩笑？
而当事人虞婉婉满脑子只剩一行弹幕来回刷：和马尾形神兼备是说我脸长吗？我脸长吗？脸长吗？长吗？吗？
终于也不知是哪个侍从憋不住第一个笑出声来，然后这笑便如投石入水，一波波感染周遭人等，泛滥开来。
婉婉干巴巴地跟着一起笑了两声，扭开头假装看风景，忽听李晋说：“夫人此言差矣，小郡主脸又不长，怎能说形神兼备呢？”
覃玟君勉强敛住笑意，答：“殿下批评的是。”
李宣喃喃道：“也许有圆脸的马也不一定。”
婉婉真想一脚给他踹湖里去！
因为这个玩笑，气氛格外轻松，众人也就没那么讲究礼节规矩了。
散步时，阿包缠着楚楚跑在最前头，说先前在向阳处看见已开的小野花，要摘来送给姊姊们。李晋原本和覃玟君相携而行，因李宣有几项生活上的琐事想问嫂子，他便有意让开几步，逐渐落后与婉婉并行。
近来国事繁忙，他原打算多观察一阵再接触这个燕王的小郡主，但现下有这么现成的交谈机会，他也不想再专找日子。
“小郡主临来邺都之前虞将军对你可有什么嘱咐么？”
可能是没想到他会跟她说话，这位小郡主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有啊有啊，阿爹嘱咐我和姐姐要谨遵殿下您的教诲，多多聆听王妃的训导。”
李晋笑了笑，“只有这些么？”
“是的，不过阿娘嘱咐我，要知理守节，低调做人。”
“低调？”
小郡主冲他扮了个鬼脸，“就是不能张扬，夹着尾巴做人。再说，我这个身份，想不低调也不行啊。若是没有殿下的庇护，早不知给捉到哪里去了。殿下爱惜之恩我和阿爹永远铭记在心，只望将来能有机会投桃报李，以表我们虞氏一族的忠诚。”
听完这番话，说李晋不吃惊是假的。
他猜到虞凤天或多或少会透露给小女儿一些实情，所以就想引起话头借机震慑这丫头几句，让她知道自己身处险境，肯乖乖蹲在王府依顺于他，从此一劳永逸。
但他没想到虞凤天会把全部实情都告诉女儿，更没想到这个小丫头敢这样跟他说话。
终于肯留心端详虞婉婉，李晋从她的低眉顺眼中发现一丝狡黠，似乎还带着点泼皮。
忽而想起她成长自村野，且据探子所报，只与一位寡母相依为命，估计这脾性便是在市井中讨生活时养成的罢。
原本只打算沿湖漫步，却因阿包要寻那丛小野花而偏离了湖岸。
当众人走进一处偏院花园时，忽然听跑在最前面的阿包“咦”了一声，“小哥哥，你是谁呀？怎么从未见过你呢？”
循声望去，只见一丛枯萎的月季旁站着三个人，分别是两名做武士打扮的青年和中间一位小公子。那小公子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长得眉清目秀颇为讨喜，但面上神情却是冷清孤傲，与其年龄极其不符。
阿包人小，还不懂看脸色，又正是喜欢能多一个玩伴的年纪，便高高兴兴地问他：“你也和姊姊们一样是来我家做客的么？”
小公子并不答他，只轻蔑一撇便移开视线。
李晋把阿包叫了回来，自己上前几步对那孩子略施一礼，“安宁君近来可好？我瞧着似比从前长高了些。”
被称呼为安宁君的小公子就冷笑：“瑞王殿下公务繁忙，将我忘在脑后也不足为奇。能看出我长高，可见是有心人，只是不知这心是黑是白？”
李晋还未如何，李宣先急了。他自幼习武，动怒时自有一股煞气。
安宁君身边两名武士亦不示弱，手按剑柄目光灼灼。
这是要打起来了么？婉婉拉着楚楚的衣袖悄然后退了几步。虽然不知道那位小公子是谁，但看李晋对他颇为礼让估计身份不低，可就算如此也不该上来就损人啊，而且还是在李晋的主场公然叫板。
婉婉很好奇李晋会如何处理这僵局。
她想看他急，或者看他嘚瑟一下王子的派头，但李晋没有。
他由着李宣和小公子在那照眼儿，等两边都竖着眉毛五官移位了才施施然笑着说：“安宁君惯于说笑，难道是本王有照拂不周之处？二弟也是，怎能与一名孩童认真计较？”
然后一拍李宣肩膀，“还不快给安宁君陪个不是，他孤身一人远离故土，你年长，正该像哥哥爱护弟弟般对他才是。”
李宣立刻瞪眼，“我可没福气有这么个弟弟！”
安宁君亦是冷哼一声傲慢地别过头去，好像再看李宣就会脏了眼睛似的。
李晋长笑，“如今青黄不接也没什么好景色，恰好昨日有洵地送来一批绝色歌姬，安宁君若不嫌弃本王就借花献佛。来人，送安宁君回院。”
说罢向左右一使眼色，立刻有七八名孔武有力的侍卫一拥而上，看似是“请”，但那神态动作明明就是“押”。
婉婉忽然明白为何旁人会说李晋宽和大度了，且先不管他是否话里有话讥讽安宁君年幼无知，至少他面子活儿做得够到位。
再看那少年安宁君，即使受制于人仍要倔犟的挺直腰板……
这人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