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池平冷声线拉回她的思绪：“还要在雨里淋多久？”
孟佳妮回过神来。
她下意识就抬脚往前, 面前路边是一汇湍急的积水流，落脚时不知高跟鞋的细跟踩着块什么硬物，像是树枝, 又像是光滑的瓶颈。
不管踩的是何物, 都让孟佳妮一脚失衡, 人失去重心朝前栽去，面前正对着顾清池的驾驶座车门。
顾清池自然也看得清楚，他不明白，怎么好端端走个路都能摔下去。
摔倒时, 孟佳妮没有去想会有多痛多惨，而是在想, 居然要在没到手的猎物面前摔倒, 真丢脸啊。
如果可以, 她真想直接换个城市生活。
——嘭。
随着人身撞在坚硬的车门上，脆生生一响，孟佳妮觉得浑身都在痛, 尤其她先撞上去的额头。
七寸细跟被折断，她也崴了脚被迫摔倒在泥水里，周身都变得脏兮兮。
从没想过和顾清池见第二面的自己会这么狼狈。
孟佳妮尴尬得抬不起头，不敢去看车内他的表情是如何, 只怔留在原处, 双手撑在沙土混乱的雨泥里, 路边水流凶猛从身旁涌过, 却带不走她乱得不成样的心田。
斜上方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 她竟少见地紧张起来。
孟佳妮缓慢转过头, 抬脸, 看到顾清池整个人已置身雨中, 低脸瞧她：“有没有事？”
他的语气虽冷淡，她却觉得他很绅士。
她还没回答，顾清池看到她额头左侧磕出来的一个血包，自顾自地说：“看起来不像是没事。”
孟佳妮沉默一瞬，看着雨水很快将他短短几厘米的黑发覆上水意，还有他长而浓的睫毛也沾了雨珠，她问：“就这么下车不怕淋吗？”
顾清池：“怕淋就不会下车。”
也对，她真的多此一问，紧跟着就听他淡淡道：“再说，你淋得，我又有什么淋不得。”
孟佳妮心跳短瞬地一停，问：“为什么？”
“因为你是女孩子。”
就这么平铺直叙的一句，甚至没有任何语温在里面，淡得不能再淡，就把孟佳妮搞得心动不已，她觉得他要么是个情场老手，要么就是完全意识不到这有多么能打动女人。
顾清池双手微提西装裤管，单膝在她面前蹲下，淡声问：“能不能站起来？”
孟佳妮瞥一眼自己的脚踝，说：“好像不能。”
他是个严谨的人，包括对话也是，他问：“好像不能？那到底是能还是不能。”
她丧气道：“不能。”
顾清池伸手，修长食指轻轻一拨她细细的高跟鞋跟，“这不断了吗？”
孟佳妮果断道：“那就丢掉。”
在他的注视下，孟佳妮解掉高跟鞋的系扣，两只一并脱下，游目四顾一圈发现周围没有垃圾桶。
顾清池伸手接过她的高跟鞋。
孟佳妮：“你干嘛？”
他淡淡说：“总不能乱扔垃圾。”
顾清池起身，单手拎着她的那双高跟鞋，打开后备箱扔了进去，合上后重新回到孟佳妮面前。
彼时的孟佳妮已经被淋得有点难受，周身冰冰凉。
他再度单膝蹲下，朝她伸出双手去，她迎上去，自然得像在对待自己的旧情人。
拥到一身的温暖，孟佳妮亲昵地环住他的腰身，瞥一眼他还悬停的半空的手，催促道：“愣着干嘛，还不抱我上车？”
话里话外都有着一个骄纵大小姐素有的命令感。
顾清池没和她计较，一手轻落在她细如杨柳的腰上，一手圈揽住她双腿，利落地一把打横抱起。
孟佳妮只觉得身体一轻，双脚便离了地。
他的怀里很暖和。
孟佳妮主动抬手搂住他的脖子，眯眼笑道：“顾教授，你身上真热和。”
顾清池脚步有一秒钟的变慢，却没搭理她，长腿径直绕过车头，来到副驾的车门前对她说：“开车门。”
孟佳妮伸手拉开副驾的车门，顾清池弯腰将她放进车内，起身关门前对她说：“系好安全带。”
车里没有开暖气，孟佳妮坐着还是觉得冷。
待顾清池上车后，她正准备开口让他开一下暖气，就见他已经伸手到中控台开了空调，完全不消她说，他真的挺会照顾人。
顾清池从储物格里取出一条干毛巾，递给孟佳妮，顺便扫她一眼：“怎么不系安全带？”
孟佳妮接过毛巾，带着满面水珠笑盈盈地望着他：“等你给我系。”
很明显，她想制造更多和他亲密接触的互动机会。
顾清池一眼就看出她的企图，神色冷淡地替自己拉上安全带，“自己系。”
孟佳妮撇撇嘴：“无趣。”
顾清池像没听见她的吐槽，而是说了句：“少把你撩小男生的把戏用在我身上。”
孟佳妮：“”
多少有点拂面子，孟佳妮拉过安全带给自己系上，转头问：“干嘛不让撩？你有女朋友？”
顾清池按启动键，发动车辆，没理她。
孟佳妮追问：“为什么不回答？”
顾清池踩下一脚重油门，车辆訇地驶出，惯性让孟佳妮不自觉朝后一倒，看不出来这男人看着沉稳，开车居然这么野。
她发表意见：“你开车挺那啥的”
顾清池还是没说话。
好冷漠哦。
孟佳妮用手上毛巾擦去脸上雨水，又双手拢着毛巾擦湿漉漉的长发，赤着的双脚却轻快地在车垫上打着节拍，老实说她现在心情不错。
他越冷漠，她就越感兴趣，就越想将他拿下。
顾清池打开车载音乐，渐快的前奏一分一秒过去，激昂铿锵的女声流淌在整个车厢，不过十秒钟的时间，孟佳妮就听出这是哪首歌，欣喜地扭头说：“莫扎特的魔笛第二幕，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对不对？”
顾清池挑眉，难得愿意搭理她：“你还听古典乐？”
纵横情场多时的孟佳妮，涉猎的领域广泛，并且早就学会投其所好，对方喜欢西方文学的话，她就会大量阅读相关书籍以求有共同话题；对方喜欢会弹钢琴的女生，她就会专门挑钢琴的地点约会，不经意间给对方露上一手；对方喜欢运动系阳光女孩，她就会在对方常去的健身房制造存心偶遇，带着一身香汗，和最无懈可击的妆面。
包括风格也是多变，可御姐，可清纯，可妩媚，可软萌，具体哪一种，完全取决于对方的喜好，所以很少会有孟佳妮拿不下的男人。
当然，总有人会骂她海王渣女，但她每次听到都会在心里暗道，做渣女也是得有成本的，不服一起做，看看谁的市场更好。
孟佳妮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顺在一侧的长发，偏头看他时眉眼勾人，笑着说：“听啊，我不像会听古典乐的人？”
顾清池淡淡说了个没。
孟佳妮：“既然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得回答一个，才算公平，你觉得呢，顾教授？”
最后三个字从舌尖缱绻咬出，怎么听都很暧昧。
顾清池略去话音里的挑逗，平静问：“你想问什么？”
孟佳妮停下擦拭的动作，盯着男人清隽的侧脸，认真问：“你有没有女朋友？”
就算她再海，也是有原则的，她有三不碰——不碰已婚男和有女朋友的男人，不碰穷逼丑鬼，不碰普信下头男。
顾清池单手打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淡淡道：“没有。”
闻言，孟佳妮心下一喜，面上却没太表现出来，只是凑近几分娇声地放缓语速问：“顾教授，你看我怎么样？”
顾清池降低车速，抽空回头看她一眼，“胆子不小。”
毛巾放至腿上后，孟佳妮左手的手肘搁在扶手箱上，托着腮，脸正对着顾清池笑着反问：“我胆子大？”
“还不大么？”顾清池说，“想和我搞师生恋。”
“”
趁她开口前，顾清池又拿出老师的姿态来，用的也是说教口吻：“学校不允许师生恋，你不知道？”
孟佳妮眨眨眼，说：“知道。”
顾清池：“知道还胡来。”
孟佳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轻快说：“我这哪儿算胡来啊？不就撩你两句吗？干嘛这么一本正经。”
顾清池又不理她了，这回，孟佳妮也知趣地消停了会。
音乐到中途，精彩的女音花腔流畅而出，高音区反复环绕着弹性的同音，衬着外面的电闪雷鸣，瓢泼大雨，居然十分适合。
如此情景下，孟佳妮生出一种错觉，像是顾清池要载着她去到末路尽头。
孟佳妮将脸靠到窗户上，盯着一层哭花脸似的雨面玻璃发呆，迷糊间竟有点睡意，要睡不睡的时候她倏地想到萧圆，想到她看的那些晋江小说。
萧圆说，师生恋在晋江是违禁题材，作者们都不能写。
这让她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孟佳妮坐直身体，转头，看着专注开车的顾清池，没头没脑地来了句：“顾教授，要不我转学吧？”
“”
顾清池：？
顾清池被她这一句搞得有点懵，微微皱眉：“转学？”
“对啊。”孟佳妮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口吻，说得也是极其自然，“不是不让师生恋吗？”
“”
孟佳妮厚脸皮地贴过去，与他离得极近，眯着眼呵气如兰地笑着：“我想和你谈恋爱，顾教授。”
顾清池目光看着前方，没半点偏移，语气平稳地说：“别影响我开车。”
孟佳妮没挪动，“不是没碰到你吗？”
顾清池：“可你还是影响到了。”
孟佳妮眼里笑意加深，问：“怎么影响的，是心跳加快了吗？”
“坐回去。”
“就不。”
顾清池降下车速，一脚将车刹停在路边，扭头，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语气正经又严肃：“你要么坐好，要么现在就下车。”
“”
孟佳妮还维持着与他很近的距离，两人的眼睛就差几厘米，能看见彼此瞳孔的深处，她笑得妩媚勾人：“我要是不的话，你还真能给我丢下车？”
就没见过这么脸皮厚的小姑娘。
顾清池搭在方向盘的手显出不耐来，食指无规律地轻敲着，像是在想该怎么办才好，又像是拿她没一点办法。
孟佳妮乘胜追击，又问：“我真转学的话，你愿意和我恋爱吗？”
顾清池身体往后一寸，拉开两人距离，淡淡说：“女孩家能不能矜持点？”
“遇见喜欢的人就要主动。”孟佳妮讲得头头是道，“主动又不掉价，矜持也换不来爱情。”
顾清池听后，极轻地笑一声，说：“这话你对几个人说过？”
实在是记不清了，一句情话孟佳妮能说给好多位听，并且能说得深情款款真情流露，还告诉他们，他们都是第一次听到的人。
孟佳妮熟稔地笑着撒谎：“只对你一个人说过。”
男人深深看她，“是么？”
孟佳妮的头点得比外面落的雨还快，“是呀。”
顾清池毫不留情地拆穿她：“孟佳妮，你在撒谎。”
孟佳妮怔了一秒，立即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顾清池英俊的脸庞上带着些似是而非，字字无温：“你在学校贴吧发偷拍照捞我的时候，没想过我会知道你的名字吗？”
孟佳妮：“”
显然没想到他会知道贴吧发帖的事情。
这下给她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挺尴尬的。
她的沉默必定会让她落于下风，顾清池饶有兴致地挑了眼梢，显出玩味来：“最后怎么删帖了？是心虚吗？我看里面还有人在蹲后续。”
“”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要她怎么回答？
难道要说——
对，发现我爱上的男人可能会是未来任课教授后我怂了，我心虚了，灰溜溜地删了贴当做无事发生？
顾清池步步紧逼：“回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