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情风律意肖文静叶子襄 > 番外之拯救叶子襄(七)(三)
那时候,肖文静大学刚毕业,天生公司好似乘坐火箭般飞速迅猛地发展,一夜暴富给了她足够的底气,她终于决定要搬走,远离他们的家。

不,杨慎思纠正自己,那不是她的家,而是他和他的母亲,他们这对杜鹃母子强占来的巢穴。从她的父亲去世那天起,这个家便再也不能假装与她相关。

肖文静要离开,与没有血缘联系的亲情同时结束的,还有他和她之间未曾诉诸于口的爱意。

承载了如许重要的意义,所以表当然是好表,百达翡丽的经典款,杨慎思戴着上庭被懂行的法官调侃,五十五万,是他浑身上下最拿得出的行头。

他挑起唇角冷冷地笑了笑,抬头照见玻璃窗上自己的脸,黑眼圈深重,下巴冒出一圈胡茬,倒不显得难看,反而硬化了他书生气十足的外型,显得成熟中略透沧桑。

肖文静大概会喜欢他这副相貌,杨慎思嘲讽地想,这意味着他不再是她喜欢的那个更年轻的杨慎思,那些她曾经参与的他的过去,恨不得将之一刀两断,光剩下一个不属于她的杨慎思,从此萧郎是路人,最好连回忆也一丝不剩。

杨慎思因此恨上了她。

大抵所有被抛弃的人都会有同样的心态,杨慎思知道自己未能免俗,他有多爱她就有多恨她,他恨她,可依然身不由己地爱着她。

他注定这一世都无法将这些爱与恨明明白白地告知她,夜半醒来,骤然惊觉梦中人没有真的躺在身边,那是他最恨她的时候,夹杂着深重的耻辱感,他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双手,幻想用虎口卡住她纤细的脖子,会是什么样的触感?有时带着恨意重又睡去,梦里她笑靥如花,开心地把自己投入他怀中。

肖文静和叶子襄越走越近,杨慎思居然是他们这段奇妙缘分的始作俑者,他冷眼旁观,告诉自己,要忍。

忍耐,忍痛割爱,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忍字头上那把刀一天天凌迟着他,逼得他尽量减少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间,唯有收到她的短信,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她的声音,那一刻能让他暂时忘却现实,欺骗自己还是二十岁以前占据她全部心灵的杨慎思,而她,依旧属于他。

但现在他不能接她的电话,连最后这点慰藉都留不住……杨慎思烦躁地扯开衬衣领口,低头撞向方向盘。

“叭!”

喇叭的尖啸声中,来电戛然而止,手机仿佛尸体般横陈在驾驶台上,屏幕黑下来,于是一切都结束了,杨慎思想,他又一次放弃了自己的机会,眼睁睁地松手任她远去。

…………

……

狗吠声。

数不清多少只狗此起彼伏的叫声。

似乎整个天通苑的狗都不约而同地出声狂吠,主人们惊讶地回头瞧自己的宠物,却根本找不见它们的身影,只听到叫声渐行渐远,朝着同一个方向集中。

徐画家正在厨房里剁骨头,忽然心有所感,握着菜刀就匆匆跑进客厅,一眼看到洞开的房门,而原本在门边熟睡的甜心已经跑到了走廊,毛茸茸的大尾巴随着奔跑的节奏欢快地摇来晃去。

“甜心!”徐画家急叫,“你去哪儿?”

哈士奇转过脸望了他一眼,黑豆眉三角眼,怎么瞧怎么滑稽,隐约还有一种似笑非笑的神秘感。

它“呜汪”一声回答了徐画家的问题,觉得自己这次做了交代,不是无缘无故离家出走,便再也了无牵挂地撒开四条腿狂奔而去。

这一幕在天通苑内近百户人家同时上演,主人们迷惑不解、惊慌失措,不少人本能地追着自家宠物拼命跑,却终于败下阵来。

肖文静正操作定位系统追踪叶子襄的下落,突然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的狗吠声,感觉头顶生风,她抬头仰望,看到密匝匝一群麻雀飞过,遮暗了天光,仿佛低空掠过的积雨云。

怎么回事?她惊异地想,又觉得这些画面似曾相识……是了,这么多狗同时吠叫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见,事实上每天早晨都会重复,她直觉认定与叶子襄有关。

仔细辨别,她还发觉这些狗的叫声并不是乱叫,它们有一定的规律,像是用叫声来传递讯息,按照声音的轻重、远近,清晰地勾勒出一张路线图。

肖文静以前根本没想过自己有特异功能,她也从来不觉得能够听懂动物的语言,但她此刻闭上眼睛,眼前的黑暗中便自动浮现出天通苑的三维立体地图,其间点缀着数不清的绿色小圆点,很像她和叶子襄的手环上用来定位的小绿点。每一个绿色圆点都在向外发射光芒,无数线条交织,星罗棋布,最后组成一条荧光闪烁的康庄大道。

她睁开眼,知道自己已经找到了叶子襄的去向。

狭窄的道路上,不时有狗狗从肖文静身边蹿过去,速度太快,她好几次躲闪不及,差一点就被它们迎头撞到。

因为缺少运动,她奔跑的速度越来越慢,肺部像燃烧一般,每跑一阵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气。

闭上眼睛还能看到那幅光点地图,绿色的道路却变得比先前黯淡许多,肖文静猜想它是有时效的,超过时效就可能会熄灭,或者是消散在黑暗中。

她一面跑一面费力地思索地图产生的原因,大脑缺氧的情况下理性思维似乎也会脱岗,她开始生出一些天马行空的诡异设想。

比如说,有人在她的大脑皮层内植入了能够发射电流的芯片,因此刺激她出现幻觉。

又比如说,她的视网膜和视觉神经发生畸变,这幅地图其实是光感出错造成的后果,类似程度严重的飞蚊症……

好吧,比起这些不靠谱的设想,到了此时此刻,她宁愿承认自己获得了所谓超自然的力量,虽然那违逆了她对外部世界的认知,完全打破她二十几年来牢固的世界观。

她以前不相信地球之外存在上帝、佛祖、神仙;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脑电波能够弄弯金属勺子……那是因为她以前没有遇到不明种族反正不是人类的叶子襄。

所以肖文静把心一横,不管这幅地图是怎么来的,既然它比项圈的定位系统好用,那就先验证它是真的有效,让她找到叶子襄再说!

她数不清第几次停下来歇脚,喘息的时候一不留神岔了气,凄惨地呛咳起来。

“咳咳咳咳咳……”

肖文静咳得站立不稳,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再咳一会儿,干脆蹲下来抱住隐隐作痛的肚子。

她碰巧停在一处花坛的背阴面,旁边是大丛凤仙花,深绿色的叶片丛中点缀着正红色的花朵,被园丁修剪成伞状,由根部向周围热情洋溢地蓬开。

肖文静蹲在凤仙花的花荫里咳嗽,好不容易缓下来,鼻端嗅到一丝浅淡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不是眼前这株花散发出的,她不禁抬头看了眼。

却见一只手由花丛中突兀地伸了出来!

“啊!”肖文静遭这一下吓得不轻,她蹲久了本就双腿发软,被吓到以后本能地往后退,身体失去平衡,狼狈地坐倒在地。

这还没完,她跌倒以后,那只吓到她的手继续朝她伸过来,竟似是想来拉她!肖文静顾不得起身,就着坐在地上的姿势撑住地面连连后退,那只手锲而不舍地往前撵,两人一逃一追间,那只手露出花丛的部分由前臂上升到手肘、大臂、肩膀,不过眨眼的功夫,一个完整的人钻出花丛站到她面前。

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出现的怪人,不管他是囫囵整个儿或是零碎部件都挺可怕,肖文静本该不是那么胆小的妹子,可她瞪着眼前此人心生寒意,大太阳底下汗毛直竖。

不是因为他怪诞的出场方式,而是因为她看清了他的脸--

正是那个紫藤架下和叶子襄战斗的陌生人!

…………

……

居然在自己的地盘内把人跟丢了。

叶子襄很不高兴,一群雀仔扇动翅膀从北到南黑压压地欺过来,他头也不抬地举起右手的拳头,变拳为掌挥了挥,雀仔们立即在半空中急刹车,叽叽喳喳叫唤着,扑朔朔地停在附近一棵树上,树梢往下一连停了六层,压得整棵树顿时弯了腰。

叶子襄正位于天通苑北三区外的一条窄道上,左边是小区,右边是隔离小区内外的砖墙,道路呈现东西走向,地面坑坑洼洼,每当有车经过便灰仆仆地激起漫天尘埃。

附近只有一棵桑树,被雀仔大军压得像是硕果累累,腰弯得堪比伛偻老翁,长长的道路两头许久没有行人或者车辆通行,头顶是一望无垠的蛋白色天穹,空气被炽热的阳光烤得扭曲变形,透过它看到的所有画面都仿佛印象派的心灵写照。

当然,叶子襄不懂得这些复杂的比喻,他只是觉得阳光晒得他很难受,心情烦躁,看什么都不顺眼。

尤其是道路右侧停着的那辆孤伶伶的汽车。

叶子襄蹙紧眉,迈开长腿向那辆车走去,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桑树上的雀仔大军同时把小脑袋伸出翅膀,好奇地张望。

道路两头忽然烟尘四起,片刻后尘嚣中现出模模糊糊的轮廓,再过一会儿,两支队伍疾奔而出,将卷起的烟尘彻底抛到身后。

是两队狗,雀仔们动作整齐地探头探脑,很快看清了赶来的队伍。

东面来的队伍以一头哈士奇领队,绿豆眉三角眼,瞧着一脸奸相,属于既蠢又精的类型,傻呵呵地边跑边甩舌头。与上一只队伍不同,西面来的队伍打头的却是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四脚棕黄,脊背和脑袋顶乌漆抹黑,两只耳朵在奔跑中还高耸着转来转去。

哈士奇和德牧分别带领的队伍素质也有高下的差别,德牧身后一水儿的大型犬,每头都跟它的体型差不多大小,一个个被主人们喂养得膘肥体壮,皮毛光滑,奔跑时能清楚看到肌肉的颤动;哈士奇屁股后头却全是小型犬,拉拉杂杂什么品种都有:长着楚楚可怜大眼睛的小鹿犬、拖把一样长毛的波利犬、简直就是毛绒玩具的泰迪犬……队列末尾还有坨圆乎乎的肥肉,仔细看,居然是一只胎毛都没褪尽的狗崽!

叶子襄也注意到了那只狗崽,他前行的步伐微微一滞,狗崽子像是怕极了他的目光,满身肥肉浪啊浪,抖抖瑟瑟地把自己埋进波利犬的长毛里。

既然狗仔王金贵赶来凑热闹,老猫李淑芬自然不会远,叶子襄已经闻到空气中刺鼻的猫味儿。他没空料理这两个捣蛋鬼,挥挥手,示意两支宠物狗的队伍汇师,将那辆汽车团团围困在中间,保证连只苍蝇也飞不出来。

他继续往前走,狗狗们非常自觉地在包围圈内为他分开一条道,又在他走过以后合拢,将雀仔们过分好奇的视线也堵在了外围。

没等叶子襄走到车旁,“哒”一声响,车门自动打开了。

肖文静这一生从来没有反应这么快过,她几乎是在看清了那个人的一瞬间便行动起来,翻过身连滚带爬地逃跑。

她不敢回头,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但总有一种感觉--那个人正悄没声息地缀在她身后,控制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追上她也不会被她甩开,仿佛别有所图的背后灵。

几步路的距离却是她有过最惊心动魄的旅程,肖文静爬起身,能感觉到手掌和膝盖在这过程中摩擦破皮,火辣辣的刺痛由伤处向四肢百骸蔓延开,都比不上她胸口的疼痛,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在胸膛内爆开!

迎面而来的风似极了刀子,从鼻腔吸进去剜着她的肺,肖文静跑得眼前发黑,两脚依然机械地跨动,因为她知道,只要一停下来就再也没有力气迈开腿。

她听到有人在说话,开始以为是缺氧造成的幻觉,但那个声音又重复了一遍,终于不容错辨的传进她耳朵里。

他说:“肖小姐,我没有恶意。”

信你才怪!

那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肖文静身侧,正如她的直觉警示那样,他的速度明显快于她,却并不急着超越,而是故意在她身侧奔跑,保持着与她平行的状态。

肖文静紧紧地咬着牙关不答他,她不敢说话,也没法说话,张口只能发出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声。

那个陌生人在她的余光里偏着头,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又道:“我和叶子襄是一样的,你为什么害怕我,而不害怕叶子襄?”

你们才不一样!肖文静很想反驳他,她把这句话生生咽了回去,改为脚下提速,硬是榨取出身体里最后一丝力量,成功地往前冲刺。

她以为自己摆脱了他,还没来得及庆幸,眼角人影一闪,那个陌生男人也跟着加速赶上来,依然是游刃有余地跑在她的右侧。

“是因为外表吗?”那人貌似真的很好奇,固执地追问不休,“叶子襄更符合你的审美?”

这句话彻底打垮了肖文静的心防,她在狂奔中陡然刹车,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逼得她又跌跌撞撞地跑了几步,边跑边拼命向后扭头,错愕地道:“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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