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情风律意肖文静叶子襄 > 番外之双盲试验(九)(三)
她一阵头晕,竟不知喜怒。

该喜吗?平生第一次有人向她宣誓效忠。

该怒吧?他愚弄她于股掌。

奇异的,心头无波无绪。

肖文静看着这张英俊的脸,仰视她如守望信仰,忽然觉得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更讨喜。

因为他事先声明,他的忠诚排名先后。

先是王国,再是国王,最后才轮到肖文静。

其实并没有改变什么,肖文静想,她早就下定决心逃离这场闹剧,再多的真相也不过让她庆幸选择正确。

肖文静看着英俊管家,思绪流转,不过数十秒,瞬息已是浮生。

最后,她只是疲惫地叹了口气。

四周强敌环绕,脚边跪着的人姿势愚蠢得像求婚,掌心流血,子爵的剑尖在半米外微微颤动。

肖文静又叹口气,刚想开口说什么,身后突然传来大力拉扯,英俊管家及时跳起来,抓住来人手腕,狠命一掰!

“咯”一声脆响,对方腕骨脱臼,竟毫不迟疑地继续用肘部挟住肖文静,另一只手架到她颈间。

肖文静的脊背与一个坚硬胸膛相贴,喉咙感到丝丝寒意,低垂视线,看到一柄小小的宝石镶嵌的匕首,锋尖竟比子爵的剑更锐!

子爵在对面冷笑道:“哥哥,你糊涂了,你认为挟持她有用?”

身后传来公爵压抑的低声:“有没有用,我都别无选择!”

他说得对。

肖文静闭了闭眼,匕首锋尖微微扎进肌肤,划过一道冰凉轨迹,并不疼,但又流出了鲜血。

公爵道:“让我走。”

离得最近的英俊管家霍然起身,手按剑柄怒瞪公爵,在他后方的子爵却挑了挑眉,高傲地笑起来。

“亲爱的哥哥,你怎么会愚蠢到挟持伯爵夫人,你难道看不出今天你们谁都不可能活着离开?”

话音刚落,四周响起整齐的金属碰撞声,士兵们纷纷拨剑出鞘。

子爵举起一只手作势下挥,英俊管家抢先道:“请等等!”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如利剑在空中交锋,英俊管家沉声道:“子爵大人,你不能伤害王后!”

“王后?”子爵冷哼了声,“他根本没资格站在国王身边!”

拨剑声又起,这次是英俊管家属下的士兵,与子爵蓄势待发的属下对峙,局面一触即发。

肖文静冷眼旁观,两拨人服饰相同,也不知英俊管家用了什么办法替换了子爵的属下,人数也相当,一旦开打必是场混战。

英俊管家缓慢地拨剑,子爵挑衅地看了眼他,举在半空的手掌狠狠劈下!

响亮的金属撞击声如雷鸣般响起,同一刹那,子爵的剑递出,英俊管家迎上,两人来回迅猛的攻击,背后是侯爵府碧绿柔软的草坪上、庄严古朴的城堡前上演的百人混战。

肖文静只看到炫目的剑光交织成的网,鲜血飞溅出来,日已西斜,血色映着一层暖暖的金黄——一只手移上来盖住她的眼。

喉头的尖锐冰冷消失了,公爵温柔的声音近在耳边:“不要看。”

眼前的黑暗中透着微微的光,那是从指缝中遗落的光,像一些温暖回忆的片段。

曾经也有人遮住她的眼睛,以为看不见就等于不存在。

肖文静抬高的手接近脸,触到他唯一完好的手,顿了顿,轻轻垂下。

这对……兄弟啊……

“跟我走。”他说着,受伤的手伸进她臂弯,手臂勾住被蒙了眼的肖文静,拖拖拉拉往前走。

他走得很急,肖文静不可避免地跌撞,偶尔像是撞到厮杀中的人,脸上身上溅到温热的液体,耳边听到喘息和痛呼……在她分辨清楚之前,他已经把她拉走。

从这片修罗地狱,带走。

身后传来杂沓脚步,利剑交击,有人在叫放开王后有人叫杀了他。

前面的两人渐渐由走变成跑,遮在眼上的手拿开,握住手掌,手指动了动,立刻被五指交叉,紧紧缠住。

肖文静闭着眼被他牵着奔跑,薄薄的眼皮透进光,想是迎着夕阳奔行。

“想走吗?”子爵的声音仍带着点天真,那种不经意的少年的轻佻。“还是……去死吧!”

肖文静陡然刹住脚步,强烈的不祥感瞬间攫住她的神经,这就是所谓“杀气”吗?

凝神听,后方似有尖锐的破空之声,她蓦然睁眼,瞳仁尚未适应骤亮,一只手掌又盖了上来。

本来走在前方的公爵不知何时倒了回来,整个人挂在肖文静肩膀上,受伤的左手以奇怪的角度耷着,右掌遮住她的眼。

“别看。”

风中的异响和追赶的脚步声似乎都停止了,或许根本就是她的幻觉,不然为什么子爵不再出声?

肖文静当真没看,闷着头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觉得不对,本来眼睛看不见走路平衡感就差,公爵那家伙还死死的趴在她肩上,等于是她拖着这个比她高比她壮的男人前进。

“公爵。”肖文静叫了两声,没回答,头枕在她肩上的人粗重的喘气喷到耳畔,身体动了动,完全包围了她的肩膀。

都什么时候了还发情?!

“喂!”抬了抬肩膀摇晃公爵的脑袋,肖文静没好气的道:“我没心情陪你疯,你老实点。”

身后的人在耳边低笑,极低极温柔的声音,脸颊在她脸上摩挲,唇也过来,“吧”一声很响亮的亲吻。

肖文静松手把他甩了出去!

“砰!”一声响,夹杂着轻微呼痛,她睁开眼,愤怒地道:“公爵有没有清醒……”

声音像被刀硬生生切断,肖文静张大口,瞪着躺在地面上鲜血淋漓的男人——一支箭射进他后背,箭尖从前胸穿出,隐约是心脏的位置!

肖文静迅速转头看他的来路,果然看见单手持弓正与英俊管家你来我往斗剑的子爵。

不是他们,那么……

深吸口气,肖文静眯起眼,回头。

回头一瞬,听到一声长长马嘶。

马儿叫得凄厉,似是临死前的哀号,惊醒斗场中杀红了眼的人。

英俊管家一剑架住子爵,两人同时转头。

斜阳西照,战场已被肖文静和公爵带到城堡后方,不远处有个断崖,崖下是深不可测的海。

肖文静就站在残阳里,远处海涛隐隐,身周杀声震天,她转头,看着那人和马挟着疾风狂飙而来!

人马驶近,狠狠勒住,那匹汗流浃背的马扬起前蹄长嘶一声,竟前蹄跪倒在地。

英俊管家急忙冲上去,子爵眼神复杂的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回过身。

对着肖文静。

她看着他弯弓搭箭,手臂一收一放,利箭破开空气的阻力飞来。

身体与大脑不太协调,肖文静心想着要躲,却无法动弹。

眼睁睁看着锋利的箭尖越飞越近……

“砰”,箭矢堪堪在离她不足一米处被振飞,公爵强撑站立的身体晃了晃,又沉重倒下。

肖文静及时弯腰,接住了他。

这才看清他用来击打箭矢的居然是圣物“神印”。

公爵死死攥着“神印”,在肖文静怀里喘气也不忘笑得假假地问:“你没事吧?”

肖文静默默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子爵又想拉弓,英俊管家和随后赶到的国王近身卫队迅速制服了他,国王劈手夺过弓箭,抛到地上。

“子爵。”肖文静忍不住扬声道:“你要杀我就算了,公爵好歹也是你的哥哥,你就下得了手!?”

兄弟阋墙在宫庭里不算新闻,弄污自己的手就不正常了。

“这一箭本来是给你的,不过无所谓,反正下一箭就是他的。”子爵的声音透过人群传出,竟没有半分慌张惶恐,极为平静。“我只承认国王是我的哥哥。看在公爵和我有相同的血缘我才亲自动手杀他。从小到大他眼里只有你,伯爵夫人,这种寄生虫似的依附者不配做我的哥——”

“啪”!国王重重一掌击在子爵脸上,后者偏过头,竟像是被打扭了筋,姿势不变,也不再出声。

公爵忽然抓紧肖文静的手,她低下头,看着他胸前扩散开的一大片血渍。

“我这次冒险来取圣物是最后的赌博。”他轻咳两声:“近两年我安插在朝中的亲信一一死于非命,父王当年位高权重的大臣也纷纷隐退,国王的王位越来越稳。弟弟,我远在封地也猜到是你在背后搞鬼,难道高高在上的国王陛下会不知道?他装作不知道,因为他是光,你是他的影,所有黑暗的不能被光照见的角落就需要影。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当强光足以普照大地,扫除黑暗角落的王国,影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

他温文和煦地微笑,示意肖文静助他站直,望着子爵道:“当影威胁到光的世界,光还会不会允许影的存在?”

他居然到这时候还不忘挑拨离间,肖文静差点又想甩掉他,强自忍住了,撑着他,随他一起望向子爵和他身侧的国王。

三张相似的面孔,两对相似的眼眸。

互视一阵,子爵笑了。

“反正我做的事只是为了国王陛下,为了王国。”他慢慢收敛笑容,转眸看向他的哥哥,用那夜肖文静在窗外偷听到的“正常”语调道:“不论他会怎样对我,我都心甘情愿。”

所有人都能听出他这句话出自由衷,国王不禁动容,英俊管家低下头,连深恨他的肖文静也不禁有所感悟,认真思索起来。

“原来……”公爵虚弱地笑了笑,“抱歉,我多事了。”

人骤然倒向肖文静胸前。

肖文静立定脚跟,犹豫了下,环抱住他的肩膀,他在她怀中低声道:“带我走……算我求你……”

肖文静沉默。

低头看着他乱七八糟的头发,额头鼻梁唇的弧线美好,他还罩着侍女的长裙,乍看去姣好如女子。

这个“弱女子”正伏在她胸前,请求她保护。

肖文静想起不久前的那夜,她决心逃离国王,在毫无底气的情况下向公爵提出交换条件。如果他看穿她色厉内荏,她恐怕也只能哀哀求告。

请带我走。

要什么样的境况才能让一个男人向一个女人放下自尊哀求,要什么样的真心才能让一个人为另一个人——肖文静垂眸看他胸前伤口,血渍更大——以命相护。

肖文静把他揽在怀里,右手去拿他手中“神印”,他乖乖松手,顺势搂住她的腰,头栽在她胸前,整个人的重量都让肖文静承担。

肖文静握紧“神印”,无声叹息。抬眸。

直视国王。

从国王出现,肖文静能感觉他一直在看她,而她选择躲避他的目光。

现在,该是选择面对。

国王的目光从子爵转向肖文静,面色青白,额上布满冷汗。

他先前在马跪倒前跃下地,趔趄了几步才站定,虽然脊背挺得笔直,脚下却显得有些虚浮,伤势在长途奔袭过后又加重了吧?

肖文静凝视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恍忽想起很多事,仔细想,又分不清是些什么。

琐琐碎碎的,一些回忆的片断。

最后的画面,是广阔的原野上,他骑着马向她奔来。

肖文静又叹了口气。

“你还好吧?”

他不答,青白的脸色却透出淡粉,琥珀色的眼眸狠瞪着肖文静。

现在看这个凶狠的表情,不知为何只觉得可爱。肖文静微微一笑,举高手中“神印”,淡然道:“约束你和子爵的属下,如果有人擅自接近我,我就把圣物抛下悬崖。”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肖文静单手搂着公爵半扶半拖顺着唯一一条路往前走,子爵束手就缚后战斗已停止,英俊管家带了几个人维持距离跟着肖文静们。

国王没有动。

愈走愈远,公爵的身体似乎越来越沉重,肖文静偶然回头,国王站在原地定定的凝望她。

可惜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算算她这两天经历了太多事,没有半刻安宁,毕竟不是铁打的身体,再走数十步,她只觉手软脚酸,差点儿撑不住公爵的重量。

“不要走了。”原本安静伏在她胸前的公爵忽道。

肖文静没理他,揽住他肩膀的手臂紧了紧,继续往前。

他在她怀中咳嗽起来,全身颤抖,死死扯住她胸前衣裳,她只得停步。

“不要走了……咳……”他低声道:“你明知道……前面只有悬崖……”

肖文静转过头,不到十米的地方就是城堡后方突出的悬崖,海涛声从崖下传来,似乎能想象出海浪击打怪石嶙峋的壮景。

“是悬崖才好。”她微笑道:“根据悬崖定律,我们跳下去就安全了。”

公爵显然不明白肖文静说什么,还是捧场地笑了笑,边笑边咳。她盯住他背上的箭簇,那支透体而入的箭仿佛生在他身上的某个器官,随他的颤抖而颤抖。

“我快不行了……等我死了,就把我的尸体从崖上抛下去吧……伯爵夫人……”

“不要叫我伯爵夫人。”肖文静轻声道,腿越来越软,干脆盘膝坐下,把他小心地放在腿间。“我不是你爱过的那个人,你为什么要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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