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之前，自己的情绪比她还要激动，比她还要不能接受这个现实，甚至比她还要惶惶不可终日，连双腿都在打着颤，站都站不住，眼神里面满是惊恐。
可是当他把这一切，悉数都讲了出来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忽然轻松了不少，那些堆积在他心里面的愁苦和惶恐，仿佛一瞬间都不见了。
他整个人淡定许多，心头慌乱的感觉也没有了，在沙发上也能坐得住，不再如坐针毡，心态更加平和了许多，能够用平静的心情，平淡的看待这件事，不再难以接受，不再逃避面对。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能够做到如此的坦然自若，为什么能够平静的面对妻子，为什么说到自己最后的退路时，他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自古以来就存在的真理，他心里认可，所以才会接受这样的结果，毕竟拿了人家的钱，总要承担这样的风险，事迹既然已经败露，再也掩藏不住，他也只能认了。
反正那笔钱会一直存在他的账户里面，任谁都拿不走，只能给他的家人支配，一想到这一点，他就更加安心了。
哪怕真的要坐牢，失去十多年，亦或者是二十多年的自由，但只要一想到家人在外面可以衣食无忧，吃饱穿暖，哪怕是要把牢底坐穿，他也毫无怨言，又怎么可能会感到害怕呢？
听闻此话，妻子愣了一下，脑海中涌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怔愣片刻，呆呆的问道，“你打算做什么？”
如果她所料无误的话，杨义大抵是想要投案自首，这本来应该是件好事，早一些认罪伏法，也免得承受心理上的压力和煎熬，或许还能够争取被宽大处理。
话虽然这么说，可她心里依旧感到很难过，潜意识里想要制止他这样做，不想让他进去那种地方，但残存的理智却阻止她的行为，并且在心里告诉自己，她不能那样去做，不能不让他改过自新。
不然不止是他，对那个无辜的女孩子也很不公平，她不能为着自己的小家，而不顾礼义道德，如果真那样的话，那还如何教导孩子？
所以不管心里如何想的，至少在表面上，妻子不动声色，没有想要阻止他的打算，他能够承担起自己应负的责任，没有想着去逃避，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既然他要做个改过自新的‘好人’，自己就应该成全他，不能去拖他的后腿，人活一世，有些规矩还是要遵守的，而有些道德底线，更加不能突破，借此机会，让他更正一下自己，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自首。”简短的两个字，杨义却说得掷地有声。
他主意已定，不会再去更改。
毕竟事到如今，已经由不得他去做主，认罪自首，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事，他不想被人牵着鼻子走，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被人制衡，如果不想这样的话，他就只能主动认罪，如此一来，才是摆脱顾霆骁最好的办法。
“……好。”妻子沉默半晌，夹带皱纹的双眼，冷静的观望他好久，在他平静无波的注视之下，终于还是点下了头，“我支持你。”
他都已经这样说了，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呢？
也许这是对他来说，最好的结局了。
做了错事，总该有所补偿，如果装疯卖傻，隐瞒事实的话，那就不是她为此奉献半生的丈夫了。
他们小人物，也不能太卑劣。
“谢谢。”杨义张了张口，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这两个字，看似简短，其实他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他怕死，怕没了自由，怕做一只坐井观天的青蛙，但是他更怕逃避责任，怕午夜梦回之际，会被苏晴的冤魂索命，自己此举，不是为了别人，只为了还自己内心一份宁静，虽心生惧怕，但他无悔。
“家中一切，我会打点妥当，你不用担心，孩子和老人我也能照顾的好，你在那边缺什么少什么，我都会给你送过去，不要担心。”妻子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握住他冰凉发抖的手，语气温柔极了。
她知道杨义担心什么，也知道他在念着什么，作为他的妻子，不能为他做太多的事，只希望他此去能够了却牵挂，不要心生惦念。
只要有她在家，家里的父母孩子都会好好的。
“好，有你在，我不担心。”
杨义声音都在打颤，双手也是抖个不停，尽管已经做好了决定，但是想要走到这一步，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还没等踏进警察局，光是想着这样的画面，就已经足够让他诚惶诚恐了。
可说出去的话，就像泼出去的水，很难有收回来的余地，不管心里是何想法，有些事情都是要去做的，只是希望他能够有勇气，面对未知的一切。
妻子见他慌成这样，连忙伸手拥抱住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温柔的安抚道，“不要害怕，没事的。”
其实慌张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很多时候，人在面临巨大恐慌时，安慰往往起不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就像此时此刻的杨义，听了她安慰的话语，依旧害怕的直发抖，情绪没有得到半分缓解。
他也想让自己别再害怕，也想让自己保持镇定，别再发抖，奈何有些事情，不是说说就能做到的，他的思想控制不住他的动作，就像情绪害怕，身体就会条件反射般的发抖，也是宣泄恐惧的一种方式，他抗拒不了。
“不然，就不要去了。”
在他诚惶诚恐之际，耳畔再次传来妻子的声音，虽然有些迟疑，但却很是坚定，可以听得出来，她下了很大的决心。
“不要去哪儿？”
杨义脑子正处在混沌的状态，所以没有听出妻子的言外之意，他只是身体发着抖，不经意的询问道，根本没有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是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不要去自首。”在他迷茫之际，妻子坚定的声音再次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