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中文网 > 其他小说 > 林宇峰黎曼 > 第734章 卧铺交心
因为没有出现什么严重后果,林宇峰心里只是怀疑,自己目前事情多多,根本顾不上来查什么。他最大的心愿是扳倒林国栋。

从看守所回来,天还早,林宇峰向李垂楠汇报之后,决定先坐特快列车回南昌。叫深圳方面的警车到南昌去接人。吴明霞的老母亲不适合坐飞机,她有晕机的毛病。

从成都到南昌,火车的行驶时间接近十一个小时。路线和林宇峰陪同陈冰第一次到四川类似。他们先到重庆,再到贵阳,然后横穿整个湖南省回南昌去。这条路线可谓曲折。只是,这是最快捷的铁路路线了。按林宇峰的想法,坐飞机是最快的。可既然要一起走,就要迁就老太太的情况。

吴明霞的受伤让林宇峰深感惭愧,他也想到南昌去向班长负荆请罪。陈冰一个孕妇,如果再给她带上刑具的话,几乎是逃不掉的。照她目前的状态,似乎也没有逃跑的想法。

林宇峰坚持要先上车后补票,提前把软卧包厢留下来。之所以这么办是出于保密要求,避免以前的不测。警方和铁路上一沟通就顺利解决了。

因为是始发车次,林宇峰和吴明霞,陈冰还有老太太四个人得以提前上车。上车后。四个人的软卧包厢位置是这么安排的。两个下铺给吴明霞和陈冰。她们一个是孕妇一个是伤员,应该受到照顾。吴明霞的母亲还不到六十岁,身体还算硬朗。她就上到女儿头顶的上铺,相对地,林宇峰就分到陈冰头顶上了。

按规定这样的四个人是不能上路的,但是有了深圳警方李垂楠的保证,林宇峰得以顺利成行。吴明霞的情况是,拄着拐杖可以下地行动。有她母亲照顾,生活是可以自理的。林宇峰顾及的只有陈冰一人。

上车之前,吴明霞特意穿上了警服。她是被轮椅推到火车上的。林宇峰明白,吴明霞穿警服的目的是在威慑陈冰。上车之后坐下,吴明霞用命令的口吻叫林宇峰用手铐和陈冰锁在一起。这样可以保证万无一失。

伴着一声长长的列车鸣笛,车辆徐徐启动。老太太就把包厢的门关严实了。不大的空间里,陈冰和林宇峰挨着坐,老太太和女儿并排坐着。小桌上放着林宇峰在超市购买的食物。

假如没有那身警服和那副手铐,这一切就像是普通人之间的旅行。平凡而愉快。

“小林哪,这一路可要辛苦你了。我坐飞机回去的话直接头昏目眩,回家也要难受好多天。还是这软卧最合我的胃口。我们小霞知道我的毛病。平常我很少出门。”大家坐着,看着窗外的风景。要回家了,老人家的心情还是不错的。她还拿了一件薄衣服盖在了林宇峰和陈冰的手腕上,盖住那个突兀的手铐子。

“闺女,别想不开。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以后好好改造,好好活着。你还年轻,哪能就想不开呢?”

老太太关了门回来,把林宇峰放在桌子上的东西拿到床上,开始安慰陈冰。但是陈冰面无表情,一点反应都没有。让老太太弄了个大红脸,只好讪讪地叹一口气不吱声了。林宇峰看到,吴明霞不悦地白了母亲一眼。

吴明霞的母亲退休之前,一直是一所小学的财务人员。生活上十分平顺。她似乎不了解陈冰所犯罪行的严重程度。要不是肚子里的孩子,这个面目柔弱的陈冰几乎是要到阎王爷那里报到了。

吴明霞的父亲是个军人,正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吴明霞兄妹先后穿上军装到部队去。现在是和平环境,到部队锻炼几年也是不错的。老太太的堵心日子是从女儿退伍当了警察之后。女儿被分配到赣州,在那里谈了朋友结婚。赣州虽比不上南昌,但也是个中等城市,还是他们的老家。这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只是没几年,女婿就牺牲了。那是他和女儿刚刚登记,还没有举行婚礼女儿转眼间就成了寡妇。没想到,生性倔强的女儿也去了缉毒支队,非要为女婿报仇。这一次受伤,直接让老太太老了十岁。过于操心了。

火车包厢里都不说话,就一下子冷了场。林宇峰坐在陈冰旁边,两人的手好几次不小心触碰在一起。这让林宇峰的心里漾起丝丝柔情。可是他也知道,这辈子他和陈冰也就是再坐一次火车的缘分了。

这一路的十一个小时,林宇峰是不准备睡觉的。这是押解犯人,他和吴明霞当中,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保证万无一失。林宇峰之所以坚持上车再补票,就是害怕行踪被人提前掌握。吃一堑长一智,他须保证一路万无一失。

在床边,吴明霞显得比较疲倦,她对林宇峰说:“我先躺下睡一觉,晚上我替你值班。”

林宇峰笑道:“你睡你的,值班不值班的我无所谓,反正昨天晚上也睡足了。阿姨要想休息,也可以上床去。还有十几个小时呢。”

老太太看了看陈冰的冷脸,再看看外面越来越黑的景色,挺没意思。加上这些天来辛苦,她也想去躺一会了。过了几分钟,整个的软卧包厢都安静了下来。林宇峰在那里都能听到吴明霞母亲均匀的呼吸声。吴明霞本人看了一会儿手机,也侧身睡去。

包厢里灯光明亮,林宇峰看看陈冰。陈冰扭头不理他,只把目光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物。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居然又这样在一起,不知是滑稽还是残酷。

从成都到重庆,一路都是著名的四川盆地。千里沃野,地形的起伏并不大。只是身边坐着的这个女人过于特殊,他们俩曾经是难舍难分的恋人,也是你死我活的仇敌。如今尘埃接近落定,两个人能享受得不过是片刻的安宁。车辆飞驰,车轮滚滚,看似平和却是咫尺天涯。这样的故事,真该写进一部小说里。

林宇峰默默地想象着,他的手无意识地,慢慢地,慢慢地去触摸陈冰的手。忽然间,陈冰像被烫着一样转脸怒视林宇峰。那目光里满是仇恨和蔑视。看着陈冰苦大仇深的目光,林宇峰没有退缩,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看看谁第一个眨眼睛。

没有想到,陈冰怒目圆睁着忽然又啐了林宇峰一口。这一次口水量大,直接等于是吐了一脸。

林宇峰一动不动,任凭那口水慢慢地从脸颊流到嘴角。在陈冰的注视里,林宇峰看了看对面背对着他们的吴明霞,轻轻伸出舌头把口水舔进了嘴里。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天地间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货色?”陈冰冷笑着凑过脸来,又一口吐到林宇峰的鼻子上。这次林宇峰说:“你知道忍辱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就是唾面自干。你吐我,实际是在帮助我修行。你的口水香甜而滑腻。”

“你直接恶心到我了。你修行得是什么?是下地狱的法门。佛祖也不会救度不仁不义之徒。你只能在地狱里享受生活。”

“我已经和你说过了,我进行的是一种国家行为。不能因为你对我有恩,我就网开一面。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世界上吸毒的人都活在什么状态里?挣钱的门路这么多,为什么非要走这一条不归路?”

林宇峰这种质问,正大光明,让陈冰的指责异常苍白。陈冰扭过脸无声地长出一口气,她又不说话了。而林宇峰也终于做不到唾面自干,脸上的痒痒叫人不自在,最终他抬起衣袖把口水擦干净了。

在擦口水的同时,林宇峰注意到了陈冰的嘴角露出鄙夷的神情。

“反正也坐着没事,你也不必心事重重的。善恶到头终有报。我私人欠你的私人还。但是国家公义,正邪之分,那是废不掉的。我衷心希望的则是你能迷途知返。这样的一条路如何适合你呢。你可是个学霸,完全有能力找个正行工作,过上正常的日子。从我们在南宁第二次见面,我就觉得你这个人不对劲。从南宁分手之后,我不希望再见到你了。我唯一想做的是把那些雪中送炭的钱还给你。”

“阿冰,我加入警方这个案子之前,是在燕京做保安的。我做保安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找到你,或者至少是你的家人。当初,你给了我三万块钱,我想连本带利还给五万。我知道你不缺钱,但是还钱是我的义务。”

几乎是在不知不觉当中,林宇峰就开始诉说自己的经历。他想把那一段卧底历程的心路和陈冰说说。陈冰不吱声,像个木头人一样,但是林宇峰知道她是在听的。对于陈冰来说,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解开一个心结。那就是她的自责心里,以为父亲的贩毒事业倒了,父亲也惨死,这些都是她引狼入室惹来的。

“我到这个案子里来,是一个偶然现象。因为我的脸恰好长得像一个大毒枭何平川。个头也差不多。谁叫你把我送到部队,接受组织教育呢。我就答应了警察,担负起这个光荣而危险的使命。南下去寻找何平川的上家,摧毁那一条贩毒路线。当时我真以为自己就是个警匪片里的男一号了。”

林宇峰说到这里,他听到了陈冰鼻孔里发出一声哼。那是表示鄙夷。

“你就是个当保安的料,你可以为脸长得像就能模仿吗?倒是那个和你一起的警花演得比你强。当年,我和你虽然接触不多。可我在乎你啊,就你那个举止神情,要逃过我的眼睛。别说我,永绵的老蒯都能认出你来。你还真的当成拍电影了是不是?脑子缺。”陈冰鄙薄道。

陈冰肯和自己对话,让林宇峰感到异常欣慰。这是他用唾面自干,甚至吃掉陈冰的口水换来的。这吞吃口水的动作,会在一瞬间融化掉一个女人心里的坚冰。

一个人,只要不是那种非钻牛角尖的偏执性格。他就会有正常的思维逻辑。在共产党的地盘上如此规模的制贩毒品,即便有小心驶得万年船的说话。那就真的能平安一万年吗?尤其是近年来,随着毒品犯罪的猖獗,公安机关打击犯罪的力度也更大了。猫和老鼠的游戏,就是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或者道高一丈魔高两丈的轮回游戏。而老鼠终归是老鼠,它们只能在地下活动,要是到街上来了就就没命了。

陈建国拜佛,陈冰拜佛,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份安宁。用分外虔诚的宗教礼拜来对冲心底的罪恶感。林宇峰甚至听到过一个极端的例子。某一个作恶多端、由黑洗白的黑道大老板,在寺院拜佛的时候叫老和尚打他。打一耳光子捐二十万。越狠捐钱越多。老和尚就说,如来佛祖是从不做生意的。你反躬自问一下,信仰是靠打人来维系的吗?回去看看自己的心吧,佛门讲的是明心,然后见性。心上都是灰尘,打你一百遍都无用。

老和尚没有打他,但这个人照样捐了钱。

“你说的没有错,公安局的领导高估了我酷似的相貌,却低估了毒品世界的丛林规则。当我在潮平镇你家的工厂里,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想离开。毕竟,你和我不是普通的同学。在你面前,我是难以长久冒充另一个人的。与其最后露陷遭到不测,我还不如早点离开。可是,我的领导不同意。加上你好像也是没认出来。我就咬着牙关继续冒充何平川。”

“哼,你的冒充卧底没有什么成绩。倒是美男计见效了。当时我正和胡博闹别扭,心灵处于空档期。你居然恰逢其时地出现。让我大学时代的梦想重新复活。”

“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是个冒牌货的?”林宇峰禁不住问道。

“呵呵,我也不知道。刚开始不过是疑惑。幸好那时候,我是在坐正行生意的。我的父亲,他不让我碰毒品业务。这些事情他一般都要亲力亲为,帮他弄的主要是贺叔和柏永民。只有公开的业务我才参与。我爸以为,这样子能尽最大可能保护我。其实,我早就参与进去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我也要保护我爸爸。”

“想过后果吗?这样的生意你就是赚到金山银山,也恐怕是有福挣没福花。这样的钱,都是累累白骨和血泪化成的。你们拜的佛也不是佛,那是披着袈裟的妖魔。”

“我们的事轮不着你管!你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你知道吗?因为你的出现,我们一家人家破人亡。这是我的报应。胡博那个孙子也是个畜生,居然怂恿着麻建兵强奸我。想当年我为了和他在一起,不惜动手打破同学的头。我这样的一个人,这辈子只能换到秃顶丑男的一颗真心。余下的都是人面兽心,都是来吃我的肉喝我的血的野兽。”说到这里,陈冰哭了。

林宇峰抬起头,看到吴明霞的肩头似乎动了一下,但是她没有回头。

“阿冰,我们分开之后我一直找你你知道吗?”

“我知道。但是我不想要那个钱了。我听人说你退伍之后一直在照顾父亲。你父亲摊在床上很多年了,就你那一点抚退伍费,你还了我,你们父子可怎么生活?所以我就不愿意和你见面了。我是胡博的老婆,我不希望再见到你心乱。人要认命。我一个有丈夫的人,况且我的丈夫还是我费尽心力抢来的,我不能再移情别恋叫人笑话。”

“你是考虑多了。我家就算困难也不至于就活不下去。我爸是下岗职工,但是一直在卖工龄。办理病退之后多少有点钱。我的爷爷奶奶都是铁路系统退休的,所以还好吧。”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意识到我以后的下场不会好。父亲的所作所为我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而胡博也开始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经常在灯红酒绿之地流连,不干正事儿。我的人生表面光鲜,实际上已经开始充满危机。我父亲年轻时,曾是个阳光开朗的人。可是自从做起了毒品加工的生意,整个人几年下来,身体就垮掉了。你是没有见过他裸体的样子,那直接就是老皮包着的一副骨架。他是我的父亲,我很心疼他。从小依赖他。我的爸爸妈妈从前经常吵架。我母亲心比天高,看不上我爸。就经常在单位里弄出些绯闻来,叫我爸丢脸。就这样他们都没离婚。一直到工厂倒闭,他们南北分居。”

也许是环境的作用吧,这个相对封闭的小空间里,只有两个很自觉地不打扰他们交流的旅伴。长久的抓狂后,陈冰不自觉地开始和林宇峰交流了。孤独和寂寞毕竟不是能长时间忍受的东西。自从见到林宇峰,自从唾了林宇峰口水之后,陈冰知道这个男人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这让陈冰的内心不知不觉之间起了变化。

无论从什么角度说,国家层面的打击毒品犯罪行为都是没有错的。一个人可以故意犯罪,但是你不能说贩毒是对的,杀人是对的。否则整个社会的伦理体系将崩溃。

“你父亲以前在燕京是干什么的?”

“我爸是燕京工学院毕业的大学生。下岗之前是精化二厂蒸馏车间主任。他才来广东的时候也是在精细化工行业。那时候我还小,只能留在燕京读书。但从小,我就和我妈不对付。我喜欢我爸,和他亲。”

话说到这里,陈冰不由得用手摸了摸隆起的肚皮,脸上带出痛苦的表情。林宇峰呆呆地看着这苦命的女人,心里也充满了痛苦。如果退一万步,他能在退伍之后如愿找到陈冰,也许他们现在就在一起了。

人生如戏,有几个人能做到君心似我心呢?

陈冰在大学时代就暗恋过林宇峰,这让这位林二傻子吃惊非小。那时候,和名校本科,风度翩翩的胡博相比,林宇峰直接自认丑小鸭级别的。虽然偶然认识了陈冰,他却绝对不做他想。林宇峰那时的心思,都用在应付家庭变故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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