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不解:“那将军以为万岁爷究竟属意哪位皇子?”

“总归不是我就是了,”鹿知山自嘲地勾了勾唇,一边起了朝后院走去,“杜衡,你且去收集一下江南近况,我明日要入宫和工部户部官员讨论江南大旱一事。”

“是,属下遵命。”杜衡忙躬身答应。

鹿知山回了寝殿,他退下了衣衫鞋袜,躺到了床上,床上还有小孩儿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百合香,他枕着小孩儿的枕头,盖着小孩儿盖过的被子,似乎小孩儿还没走,就乖巧地睡在他的身边。

他直勾勾地盯着墙上挂着的那个硕大的葫芦,盯着那葫芦上“和合二仙”的图案,想起那日小孩儿挑葫芦时候欢欢喜喜的脸,他蓦地又闭上了眼。

“以后逛街就只待表哥不带吉祥,表哥可比吉祥有眼力劲儿多了。”

“只要囡囡有需要,我就随叫随到。”

真的好想小孩儿啊。

好想什么都不管不顾这就追出城去,跟着小孩儿上五台山。

鹿知山深深地呼了几口气,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了被褥里,一夜没睡的人,这时候才昏昏睡去。

鹿知山这一觉睡得很沉,等再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他没动,就躺在床上,双目放空。

不知小孩儿现在到哪儿了,不知道新做的糕点合不合小孩儿胃口,不知道这一日的舟车劳顿,小孩儿累不累,也不知道小孩儿又有没有偷偷哭。

鹿知山满脑子都是小孩儿,他对着一室的空寂,狠狠地想小孩儿。

小孩儿在人前很规矩,话不多,总喜欢低着头,躲避与人的对视,这是小孩儿的性格使然,小孩儿生来缺失父爱,母亲又无力保护她,底下还有个需要她照顾的弟弟,所以小孩儿很懂事儿,不哭不闹乖得很,这么乖巧懂事儿的小孩儿才五岁就被送到了异国他乡做了质子,所以小孩儿就更加懂事儿,更加乖巧了,这种懂事儿和乖巧是被迫的选择,也是出于恐惧出于无奈也出于自卑。

谁不想做一个天真烂漫的孩子呢?又是在合该惹人疼的年岁,但是小孩儿却什么都没有,除了一个疏远的良太妃,还有被毒死的香嬷嬷。

鹿知山想象着小孩儿独自一人面对香嬷嬷的尸身时候是个什么模样,小孩儿是个什么表情,他心疼得都喘不过气儿来了,为什么那个时候他不在小孩儿身边,把她保护得密不透风?

他内疚、后悔,更心疼,除了现在更加倍的疼她爱她,却再不能弥补小孩儿心头的那道深深的伤。

他不喜欢小孩儿人前规规矩矩、怯怯懦懦的模样,他希望小孩儿没有自卑没有阴影,只有快乐,只有甜蜜,不管在谁面前都能挺着小胸脯,都能趾高气扬,甚至蛮横跋扈,他想把小孩儿宠得没个正行,横的像只螃蟹。

可就是这么战战兢兢、踽踽独行活了十多年的小孩儿,就是这个不管对谁都带着戒心的小孩儿,竟会毫无保留地对自己敞开一颗心,毫不设防,绝无犹疑。

何其珍贵。

文中所有角色均成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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